天色不早了。祭又一个人站在最高的天台上向下俯视,她回想起放学时娇说的一句话:祭,你什么都好。人也漂亮,有个性,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开朗的。就是有三大缺点,第一,爱装酷;第二,人格变化太快,只对熟悉的人稍好一点,对其他人则冷酷至极;第三,下手太毒,做事太毒。
祭看了看天。那天空比早上更加阴沉了。突然,祭似乎听见了什么,好像大气中有什么在翻腾。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嘈杂,使得祭的耳膜似乎都要裂开了。霎那间,它却又停止了,好像一部电影被按下了暂停建。
每个人都很惊讶,忙着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最终都还是劳而无功的放弃了。
祭却并不怎么以为然,它认为世界上的响声响起是因为它应该响起,至于为什么,那是更本没必要去追根问底的。
她纵身跃下了天台,落在楼下阳台的护栏上,但却又定住了。眼前的一切使她不得不进惊讶。
枫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顺着走廊向自己这边的阳台走来。而祭的从天而降,也把他们吓得不轻。
祭马上反应过来,消散了自己惊讶的眼神。她轻轻一低头,脸上流露出了她惯有的冰冷的微笑。她就这样一它那种最常见的表情,以她那种最习以为常的反应向他们迎了过去,与他擦肩而过。那一霎那间,她充满嘲讽的嘴角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真的很毒。”
枫马上低下了头,整个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身后,阿祭长长的黑色风衣渐渐消失在楼梯后。但枫的眼前,却挥之不去祭的那个无情的笑——就像一个折磨人心的魔鬼。
祭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全部亮了,远远的,连成一条光的线。祭半闭着眼睛,凭着一丝黑暗中的光感,沿着路灯向家走去。
——母亲一定等的很急啊,哎,不应该回得这么晚——
祭顿住了,因为路灯的光突然消失了。眼前,竟然是一片黑暗。努力的适应了眼前令人费解的黑暗,却看清了一片从未料想到的景象——
家的方向,她的前方,那个熟悉的楼房,街道,全部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巨大废墟。似乎刚被轰炸了一样。钢筋,混凝土,大石块……毫无规律横七竖八的摆在她面前。猛地抬头,向家那边望去,却依然什么也没有。在原来是家的地方,留下的是一堆废物。但不难看出,那堆废物上依旧残留的浅黄色——家外壁的颜色。
祭脑海中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共鸣,仿佛今天下午从天际传来的巨大声响。莫非——
隐约,听见有人在哭泣。祭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竟全是痛哭的人们,还有慌乱的警察,闪着红灯的警车……唯独,没有自己的父母。又想起,今天一整天,父母都应该在家……
“好像没有任何人逃出来呢,”无意中,祭听到身旁一些人的低语。
她什么也没想,径直向前走去,走进了这片广无边际的巨大废墟,找到了废墟深处家的位置。
阴沉的天终于开始下雨了。黑暗中,祭呆呆地站在那里,站在家“里”,一动不动……
夜渐渐深了,雨更大了。废墟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晃眼,还会以为这是黑夜中无边无际的大海。
祭并没有哭,手中,紧紧握着母亲的眼镜。身后,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把红色的小提琴。若还说有什么,那便是祭周围那些巨大的石块和她头顶上无尽的黑色天空。
或许,还有祭心中那深如黑洞的黑暗。
祭却没有哭。
除了雨声,祭什么也听不到;除了黑暗,祭什么也看不到。她心中似乎有着一种巨大的共鸣,一种巨大的恐惧。但,除了眼前的黑暗,祭什么也想不到。心绞痛,一直都在痛,痛,痛,痛得几乎麻木了,麻木到忘了什么是痛……她失去的,是她所有的爱,是属于她的一切。
就这样,在这如此漫长的黑夜中,祭的灵魂一直一直在飘荡着,泣诉着,被煎熬着,仿佛就此永恒下去,永远,永远,处于地狱的烈火之中,永远,永远,无法逃脱着背负着痛苦和罪恶的命运……
“你……需要帮助吗?”
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祭仿佛看见一个人站在她面前,但却并不真切。
“干……嘛?”祭吐出几个字。
“我想……你或许需要我的帮助。”那人说。
祭慢慢清醒了头脑,恢复了知觉。眼前,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他穿了一件深蓝色,似乎是空手道道服一样的衣服:左压右式的领襟,宽大的袖子,常常的蓝跨系在腰间,深青色的裤筒和袖子一样宽大。他撑着油纸伞,手中还提了一个灯笼,忽明忽暗。
“你……是谁?”祭不解的盯着他。]
那人看了看祭,忽然温柔的笑了。那笑容在他脸上是那么祥和,那么漂亮。祭的心不禁颤动了一下。
“跟我来。”
“去哪?”
“去我家。”
“为什么?”
那人“呵呵”地笑了,用父亲般慈祥的目光看着祭。
“因为你需要帮助。”
一阵沉默,两人都无语,只有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徘徊。
“你走吧。”祭收回了一直盯着他的目光。
“坐在这里有用吗?你……想证明些什么呢?”
祭怔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那人正微笑着望着祭,和一开始一样。虽说是微笑着,但目光却十分锐利,似乎一霎那间便看透了祭的灵魂。祭说不出话来,冰冷的双眼直视着那人的瞳孔,直直的,看着那双犀利的眼镜。
他知道什么。祭的心中有种直觉。他知道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但却渴望明白的事。他知道。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具体,使得祭不得不固执地盯着那双眼睛,那双仿佛可以轻而易举便可透析自己灵魂的眼睛。
四周黑得相潭死水,雨声虽然嘈杂,但却宁静。
“走吧。”祭开口了。她提起身旁的小提琴,站了起来。
那人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笑,好像水中的涟漪。
“我是木容坚,剑道馆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