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蝶泪·风铃[完結] [复制链接]

十一

　　中原一剑的剑对准了区明。
　“想和我比一比吗？”中原一剑说。那声音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他只是毫无感情地询问。
　　区明后退一步，他知道中原一剑的剑术，他知道无论这样，现在的他都没有任何办法能赢。
　　没有办法能赢。区明的手有了轻微的发抖。
　　中原一剑将剑对准了区明。
　“你要和我比一比吗？”中原一剑身体右侧，右肩，右手手腕，左手，近似地连成了一条直线。
　　沈风惊呆了。
　　吴依风也惊讶地看着中原一剑。
　　完全一样的刺击准备动作。
　　完全一样。
　　区明的眼睛完全眯了起来，“……这样的刺击……”沈风的刺击他勉强还可以挡住，但是他有信心挡住来自中原一剑的刺击吗？“可恶……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要撤退吗？”
　“中原一剑吗？”就在区明不知道是要放弃，还是要硬接下那致命的一剑的时候，小慧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手上拿着一杆长枪。
　　沈风看着小慧。
　“小慧。”中原一剑似乎迷茫了。他原本绷紧僵硬的脸上，现在突然有了一丝的颤动。
　　区明当然发现了这个对自己来说绝好的机会，他的剑在瞬间刺向了中原一剑的心脏，他的剑本就是杀人的剑。
　　剑，三尺青锋，夺命一剑。
　　沈风脚下一动，闪到了中原一剑的面前。
　　他的手指拈住了区明刺来的那一剑。
　　小慧的枪就紧随着刺向了中原一剑。
　　沈风拈着区明的剑，无法再去应敌。
　　吴依风却像与沈风心有灵犀一般，他飘到了沈风旁边，抓住了小慧刺来的一枪。
　　小慧冷冷一笑，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匕首，改刺向了吴依风。
　　沈风大惊失色。
　“依风！”
　　吴依风的眼神一凛，“啊！”他的手一抖，一道强力就直直射向小慧。
　　因为吴依风活动空间太小，所以小慧并不是很吃力，就躲开了那狠辣的一手。
　　吴依风却没有松口气，他连忙跳出包围。
　　就在沈风不解他的用意的时候，就发现数不清的暗器，射向了已经跳出战圈的吴依风。
　“残雪？！”沈风识得这是残雪的暗器。他不明白，为什么残雪会暗算吴依风。
　　吴依风的表情，十分奇怪，他看着地上的暗器。“该来的……总要来吗？”
　　沈风手劲一动，将区明的剑折断，同时一拳震开周围的敌人，飞到了吴依风的身边，“残雪！你出来。为什么要暗算依风！”
　　区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沈风……”
　　残雪终于走了出来，“沈风，请你离开这里。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小慧走到残雪身边，“小姐，你刚才可看清楚了？”
　“我看得真真切切！”残雪的手中已经满是暗器。
　“残雪！到底你在做什么？！”沈风挡在吴依风前面，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他。
　　吴依风却推开了沈风，“不用……这是我和她的事情。风，你不用插手。”
　　沈风看着他：“到底？”
　　区明看着沈风，冷笑：“沈风，你可知道，杀龙五湖的是我。但是去伤柳断金的是谁？”
　“……你？你什么意思？”沈风的脸色真正是变了。
　　吴依风看着沈风：“是我。”
　“为什么？”沈风的眼神当真迷离起来。
　　吴依风低下头，“……这是我的秘密……我想保守这个秘密……我有自己的苦衷。”
　　沈风看着吴依风：“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起的？”
　“不是。”吴依风答得很坚决。
　　沈风的眼神紧了起来，“好。”他再次把吴依风拦在自己后面。
　　残雪的眼神是那样的严厉：“沈风！你让开！”
　　沈风看着残雪：“不。”他对残雪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伤到他的。”
　　残雪后退两步：“不。……沈风，你快让开！我……我……我不想……不想伤害到你！”
　　沈风回头对吴依风说：“你先走。到前面等我！”
　“嗯。”吴依风没有多说什么，他立即逃开了。
　　沈风看着残雪：“对不起……我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原谅我。”他说话间已经闪到失神良久的中原一剑旁边，拉住他一跃而去。
　　区明走到小慧旁边：“果然又是你……”
　　小慧看了看区明，说：“我也是在帮你。”
　　区明狠狠地瞪了小慧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残雪一眼都不看他们，转身将满手的暗器撒了出去，霎时一片树木倒了下去。
　“你们去吵吧！除了吴依风，我不想和你们有任何联系！”

　　吴依风在南面不远的地方等着沈风。
　“劳你久等了。”沈风似乎没有表情地走了过来。
　　吴依风看着沈风，“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沈风说，“我要问你，你和中原一剑为什么会我的剑法？”
　　吴依风一愣：“这……其实……这剑法是我父亲留下的。根据我师父说，当时这剑法世界上只有三个人懂，我父亲、我师父和他们的死敌都会。”
　　沈风看着吴依风，说：“你的师父，难道就是中原一剑前辈？”
　　吴依风点点头。
　　沈风的手握成了拳头。
　“原来，中原一剑的真名就是……”他一拳砸在树干上。
　　吴依风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
　“是不是后悔救了我？”
　　沈风突然打了他一拳。
　“混蛋。”他说，“哪里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他的眼睛笑着，“我们是朋友吧。”
　　吴依风不解地看着：“为什么？我不仅伤害了你朋友的父亲，还是你老师仇人的徒弟。”
　　沈风笑着看了看他：“我只知道，我们是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朋友，对不对？”
　　吴依风笑了。他握住了沈风的手。
　“对。我们是朋友。”

　　杭州。
　　凌天琴从济南一直跑到杭州。
　　天琴一直跑到西湖，跑到断桥：“为什么……怎么会是她？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她正在出神，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抓住。

　“……”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沈风看着菜肴一道一道地上来，笑着：“话说这西湖醋鱼很好吃。一会儿大家要多吃一点。”
　　吴依风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但是……我是不吃鱼的。”
　“什么？我以为你应该是会吃鱼的啊。因为梦真喜欢吃啊。”沈风似乎在调侃吴依风。
　　听到蓝梦真的名字，天琴还是这么不太自然。
　　沈风发觉自己似乎是说走了嘴，对天琴说：“小琴还想吃些什么呢？”
　　天琴想了想，“我随便了，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沈风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有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上了这座楼来。
　　沈风留意到这中年人似乎不同一般。
　　吴依风说：“这个人……似乎是杭州的宋二侠。”
　　沈风有些吃惊：“传说中，当年武功绝世无双的宋雪舟？宋二侠？”
　　吴依风点点头。
　　天琴也好奇地看了看那边的宋雪舟。
　　宋雪舟也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了看。
　“小琴。”沈风对她说，“你看那个宋二侠似乎在看你呢。”
　　天琴说：“哪有的事。他是在看你吧，在想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吴依风看着师兄妹在拌嘴，在一旁偷笑。
　　沈风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一会儿端上来的那盘鱼全吃下去才甘心啊？”
　　吴依风看着沈风：“回去我一定告你虐待……”

　　三个人走在小雨初晴后的街道上。对沈风来说，这气候他很不习惯，微微有一些的胸闷。他只好走到桥头，坐下休息。
　“师兄，走不动了？”天琴看着沈风，蹲下来问他。
　　沈风摇摇头：“这里的气候，果然不适合我……果然……呼……”他长喘了一口气。
　　吴依风也走到近前：“天啊。这天气这么难受啊？我都要憋死了！”
　　沈风看着他：“原来你也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啊？”
　　吴依风轻摇了下头：“这里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会把人憋死的……”
　“要是有风就好了。”沈风说。
　　吴依风笑了：“能有风，我们还会在这里憋着吗？”
　　沈风没有说话，将目光扫向了西湖湖面。他突然跳了起来，踏水而行，“好凉快啊……呼，真舒服……”
　　吴依风也飞了过去，“喂，小心掉到水里！你会游泳吗？”
　　沈风已经到了湖心亭上，“不会。”他笑了，“可就算这样，我也掉不到水里，怕什么呢？”他哈哈一笑，又踏水而来。
　　吴依风知道沈风的轻功不同一般，晓得他不会有事，到了湖心亭，便停留在了那里。
　　就在沈风快到岸边的时候，一颗石子正好砸上了他的额头，他大叫一声，一下子掉进了水里。
　　吴依风大惊，但以他现在的距离，去拉沈风，似乎远了些，但他还是急速去追沈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绿色衣衫的少女突然拉住了沈风，把他从水里拉了出来，带出了水面，将他平安带到了岸上。
　　吴依风松了口气，他来到岸上时，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天琴帮沈风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
　　吴依风深深做了一次深呼吸，走到沈风跟前，“你啊，不是不会掉进水里的吗？”
　　沈风把水吐得差不多了，大吼：“刚才那个女的！我不会放过她！”
　　天琴和吴依风不解地看着他：“说什么傻话？”
　　沈风大吼，引得有不少人直往这里看。
　“混蛋，是那个混蛋丢石子，把我弄到水里的！”
　　吴依风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强忍着笑，但是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仅是他，连天琴也跟着笑，直笑得弯了腰。

　　天色将晚，三个人便去投宿，去寻一家客栈。
　　客栈已经近在眼前。
　　沈风已经在想吃了晚饭就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那个华丽衣服的中年人，传说中武功天下绝世无双的宋雪舟，宋二侠。
　“你是叫沈风吗？”宋雪舟问。
　　沈风看着宋雪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来询问他，于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他点了点头。
　　宋雪舟二话没说，立即出手了。
　　沈风没有想到有这一变，他没有想到一个身上全然没有杀气的人能够突然使出杀招。
　　宋雪舟一掌袭来，沈风避无可避，出拳硬接了这一击。
　“轰”。一声巨响，两个人各自后退了数步。
　　沈风看着宋雪舟：“宋二侠？”
　　宋雪舟站定：“你怎么敢硬接我这一掌？”
　“宋二侠没有杀气。”沈风说，“没有杀气，我就是安全的。”
　　宋雪舟哈哈大笑。
　　吴依风看了下沈风，“沈风，你是说宋二侠刚才只是？”
　　宋雪舟笑了：“我只是想请三位到舍下一坐。”
　　天琴不禁心下嘀咕：“有这么请人的吗？”

　　宋雪舟在客厅里给沈风他们设宴。
　“免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吴依风笑着在心里默想，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
　　天琴却不太怎么吃。她一直在想事情，至于她在想什么，却没人知道。
　　饭正吃着，门外的园子里响起了一个人银铃般的歌声。
　“哦？”宋雪舟笑着站起来，“似乎是我的女儿回来了。”
　　正说着，一个绿色衣衫的少女跳着走了进来。
　“呀？！你？”沈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拿石子乱扔人的野丫头！”
　“啊？胡乱在水上乱跑的小子！”
　　宋雪舟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沈风：“怎么？你们认识？”
　“不认识。”沈风气鼓鼓地说，“只认识她丢我的石子！”

十二

　　沈风自从这个宋家的大小姐来了以后，脸色就铁青。
　　那宋家小姐，宋雨婷自顾自地坐下，湖吃海喝起来。
　“这真是杭州第一家，宋家的大小姐吗？”沈风看了下天琴，用眼睛问。
　　天琴朝天上看了下：“我哪里知道啊？”她这么个意思。
　　宋雪舟似乎也没有为女儿的失礼做什么，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奇怪的，令人不明所以的笑容。
　　吴依风用手挠了下头发，看了下宋雪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我吃饱了。”宋雨婷站起来，飞似的跑了出来。
　　沈风铁青着的脸稍微好了一些。
　　吴依风放下筷子，用一旁的手巾擦了下手，把椅子往后移了下，说道：“多谢宋二侠

款待，在下已经饱了，想出去走走。”
　　宋雪舟微笑着说：“吴少侠请便。”
　　于是，吴依风就起身走去院子。
　　沈风看了下吴依风的背影，低下头，说：“宋二侠，你不会也是我蓝叔叔的朋友吧。”
　　宋雪舟笑着看着他：“蓝不凡那家伙么？的确。”
　“那也是他让你来照顾我的？”沈风接着问。
　　宋雪舟说：“我和那老家伙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笑着看着沈风，“不过我还是认识你的。

从你还很小的时候。”
　　沈风连忙问：“难道宋二侠认识家父？”
　　宋雪舟微笑着点点头。
　“……”沈风又一次把深藏在心底的疑问翻了出来，“家父只是一介书生，略通医术，怎么会结

识那么多的江湖豪门？”
　　宋雪舟说：“你不用怀疑什么，也不用去寻找什么答案。”他顿了下，“一切，可以说都是命

中注定的事情。我认识你父亲，你父亲认识我，也是注定的，是必然的。”
　　沈风还是带着老大的疑问，他想要站起来，就感觉宋雪舟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沈风瞬

间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强，直直地压将下来，把他又回到了椅子上了。
　　他知道这是宋雪舟强大的力道，之前，他不过在和自己玩玩。没准到这个时候，他也还是在同

自己玩玩而已。
　　宋雪舟还是一脸捉摸不透的微笑。
　　天琴没有察觉什么异样，笑着说：“我似乎吃多了，也想出去走走。”
　　宋雪舟没有阻拦她，他的手依然搭在沈风的肩膀上。
　　等天琴出去，沈风说道：“宋二侠是在做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现在你出去，要有大麻烦。”宋雪舟说道，“跟我进来。”他没有等沈风回复

，直接拖着他进了内堂。

　　院子中，宋雨婷、吴依风和天琴并排站着。
　“我们宋家的事情，麻烦你们真的是不好意思。”宋雨婷笑着说。
　　吴依风礼貌地一笑：“怎么能这么说呢？这麻烦又何尝不是我们带来的？”他看了天琴，“琴

姑娘，对不对？”
　　天琴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人来了。”
　　张清松跳进了院子，身后，在夜色下，还有不知道多少人。
　　宋雨婷已经拔出了一把长剑，“终于到了么？敢来这里，胆子不小啊！”

　　沈风问：“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宋雪舟说：“我没有恶意。只是你现在出去就会有大麻烦。稍稍在我这里躲上一年半载，就什

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沈风问，“请宋先生说清楚。”
　　宋雪舟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凝重的颜色，“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你一定会出

去。你只要知道，我和你爹，和你师父，和你蓝叔叔，甚至和你未来的岳父萧堡主，都是相识一场

，我不会害你的。你现在要相信我。”
　“对不起。”沈风说，“我似乎不怎么喜欢随便相信人呢。我的疑心病似乎是很严重的呢。”他

似乎已经准备动手了。
　“你想想清楚。”宋雪舟苦口婆心地劝说，“以我宋家的本领，要想伤害你，绝对是易如反掌，

绝对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沈风笑了：“我并不怀疑宋先生。”他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我只是想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一

切。我……喜欢自由。”他转身想要走出去。
　　宋雪舟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一丝悲哀。
　“……为什么……三十年前的‘他’是。三十年后的他也是！”宋雪舟突然抓住沈风，“对不起

，我不能让你出去。”

　　没有沈风在，战局似乎完全一边倒。而且，鲜血流了一地都是。
　　对方全线溃退了。
　“为什么连他也要杀师兄？”天琴看着逃走的张清松。
　　宋雨婷吩咐下人，把对方留下的尸体都弄走。
　　吴依风的眼睛里似乎写了一种愤怒：“又是区明他们吗？似乎越来越过分了！”
　　宋雨婷转身看了下天琴和吴依风衣服上染上了鲜血：“两位的衣服都已经脏了，不如到客房去

换换衣服。还可以洗澡，我会吩咐下人的。”
　　吴依风笑道：“这样也好，请小姐令人带我们过去吧。”

　　沈风和宋雪舟已经相互过了几十招。
　　宋雪舟明明在武功上高出沈风数倍，但是却在这个时候，完全占不到上风。
　　因为，沈风露出的破绽太多。
　　沈风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所以露出的破绽都是要害，让宋雪舟没有办法下手。
　　真是卑鄙的做法。
　　宋雪舟完全束手，他毕竟已经年近六十，这样打下去，一定不是沈风的对手。
　　沈风又是以身法见长，只要宋雪舟的出手微微有了疲势，他就可以抽身离开。
　“跟我爹这样打多不光彩。过来和我打吧。”
　　沈风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宋雨婷回来了，接着，他的后背就感到了一股强劲的风。
　　沈风忙侧身闪过，却更加生气了。
　　宋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这个宋雨婷却能做出背后偷袭这样的事情来。
　　而沈风似乎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于是，战局瞬间就变成沈风和宋雨婷的对战。
　　两个人旗鼓相当。
　　沈风身法见长，出手灵活，没有固定的出招。而宋雨婷虽然比沈风小上两岁，出手也不如沈风

迅捷，但是招招老道，拳风也以刚猛为主，却也补救了灵活不足的劣势。
　　沈风还是瞧准机会——不过依然可以用卑鄙来形容了。
　　他居然一爪抓向宋雨婷的胸口。虽然这掏心手用在对敌上并无不妥，但是毕竟对方是女的。
　　宋雨婷脸色果然大变，忙向后退。
　　沈风却突然后撤。
　　宋雪舟来抓他已经来不及了，毕竟沈风的速度是目前这座庄园里最快的，一旦让他启动起来，

除了不在场的凌天琴，没有人能够抓住他。

　　沈风像得到暗示一样，向济南方向而去。
　　他发现似乎一切都在吸引他往南方走，而区明却并没有继续来追他。区明没有追来，那么区明

最有可能还呆在济南附近。
　　虽然残雪因为要杀吴依风，和区明他们暂时能组成联盟，但是沈风还是担心残雪的安全。
　　去济南。一定要尽快。沈风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去。

　　奇怪的是，残雪一如平常一样，绝口不提那日和区明一起围攻沈风和吴依风的事情。她似乎还

是以前有说有笑的残雪，会调侃沈风的残雪。
　　沈风也没有提。
　　在探望了还在养伤的柳断金后，沈风回到房间休息了。
　　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能够想明白。
　　区明，小慧。吴依风。
　　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久违了的身影。
　　蓝梦真。
　　他睡着了。

　　次日。用过了早饭，沈风刚想要出去走走，就听见有下人招呼他，说有官府的人找他。
　　沈风很容易猜到是孙剑。
　　他的朋友里，只有孙剑是官府中人。
　　果然是孙剑。来找沈风的理由也很简单。
　　知道沈风来了，要请沈风吃饭。

　　到了时候，沈风来到了宴会的地方。
　　不错的地方，还是在二楼，并且只有他们一桌，很清净。
　　已经坐在座位上的，当然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花英。
　“连霸王餐都要吃的人，有人请客当然会第一个到的。”花英笑着对沈风和孙剑说。
　　沈风和孙剑也各自找位子坐下。
　“喂，孙剑，难得见你请回客。还在这么好的地方。”花英说，“都请了几个人啊？”
　　孙剑笑笑不答。朋友几人中，平时不好说话的，除了那个号称冷血区明，就只有这个公认木讷

的孙剑了。
　　沈风却也不怎么说话，兀自一个人想心事。
　　花英见两个人都不怎么理他。也就不管了。
　　沈风正想事情，忽然看见残雪也来了。他冲残雪笑了笑。残雪和三个人打个招呼，走到桌子的

另一边，坐在沈风的对面，低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沈风正想孙剑还会请谁的时候，就看见张清松一步步地走上楼来。
　“清松？”沈风站起来，自从上次以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他还没有机会和张清松好好的说过

一次话，“你来了？”
　“嗯。”张清松点点头，“我来了。”他的情绪似乎很不好，捡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沈风觉得这空气似乎很怪异，“孙剑，还不开席吗？”
　　孙剑的脸藏在阴影里：“人还没有齐呢，怎么开席？”
　　沈风似乎想不到还有谁没有来了，“你还请了谁啊？”
　　孙剑没有说话，却听见花英说：“咱们几个好兄弟还差谁没有来啊？”
　　沈风发觉花英的口气异常的冰冷。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刹那就变了：“区明！你们还邀了区

明！”
　　正说话间，沈风就感到一股令人心寒的剑气已经从楼下，透过楼板刺了进来，直刺进了他的心

里。
　　区明提着剑已走了上来，身后跟着小慧。
　　每次见到区明，沈风都能感觉到他剑气更胜以往。
　　沈风环视四周，看着周围众人。
　　除了张清松，其余人都已经站了起来。
　“孙剑，花英，你们在玩什么？”沈风问。
　　空气死了一样。
　　孙剑冷冷地说：“你这个天杀组织的首领，到此刻还想装蒜吗？”
　　沈风没有太大的吃惊，他知道要孙剑出手，自己一定会背上一个黑锅。至于背的是什么黑锅，

沈风没有太多的在意。
　“你相信？”沈风问，“你就相信这个？”
　　孙剑点头，“自然。”
　　花英说道：“孙剑是神捕，不会有错。”
　　沈风低下头，“清松，你也是不相信我的吗？”他已经不管其他人了。
　“不相信。自从那次岳父坟边，我在暗处看见你的出手，我就不再相信你了。”张清松说，“你

的出手，和中原一剑一模一样。和那人有关联的人，我不会相信。”他的眼神射出光来，“似乎…

…你和雪香……”他没有说完。
　　沈风似乎站不住了，他摇晃了一下，用手扶住桌子。
　“清松，听我和你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
　“我不听。”张清松冷冷地说。
　　沈风放弃了。
　　残雪似乎想动，却被小慧抓住手，退到了一边。
　　沈风看了下残雪。他抬起头，“你们还当我是朋友么？”
　　孙剑冷笑：“天杀首领是刑部通缉的要犯，我必须拿你归案。”
　　沈风问：“要犯和捕快不是朋友？”
　“不是！”孙剑斩钉截铁。
　　沈风看了看花英。
　“你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沈风吼道：“你们都不相信我？”
　　张清松站起来，抽出剑来指着他，那寒光刺得沈风眼睛痛：“我只想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

着我的。”
　　区明走上前来，那话语依然没有带一丝的感情：“你是要一个一个和你打呢？还是让我们一起

上？”
　　沈风脸部的肌肉在跳动，他的眼皮也在跳动。
　　他的头痛，他的心也在痛。
　“这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沈风的手握住，紧紧握住，已经滴出了血。
　　四个人，花英，孙剑，张清松，区明已经将沈风围住。
　“你们上吧。”沈风说。

十三

　“他怎么样了？！”蓝梦真醒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吴依风笑了笑，低下头：“他……暂时没事。”
　“暂时？”蓝梦真的心头罩上了一层阴云。
　　吴依风看了看蓝梦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蓝梦真挣扎着坐起来，“他究竟怎么了？”
　　吴依风将头转到另一边，轻声说：“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他似乎并没有求生的意志……”

　　吴依风去追着沈风，但是当他追到济南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亲眼看到沈风身受两掌，中了一剑，残雪却昏倒在另一边。“呃……”吴依风在那个时候突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什么。
　　沈风摇晃了一下，就要倒下。
　　一个如同孤鸿一样的身影飞了过来，一把揽过沈风。“傻瓜！”蓝梦真已经来不及确认沈风的伤势了，她冲吴依风一吼，“别愣着，快走！”就立即向城外冲去。
　　吴依风也跟着蓝梦真冲了出去，但是他发现路上已经布满了人。拿着武器的人，杀气腾腾的人。
　　太多的人。
　　以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冲不出去的。
　　就在他们似乎已经绝望了的时候，蓝不凡带着人赶了过来，救下了他们。

　　蓝梦真守在沈风的床边。
　　沈风平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好？”蓝梦真摸着沈风的头发，“醒一醒……傻瓜……”
　　吴依风走过来，“伯父刚去休息了。”
　　蓝梦真低下头，“劳烦他照顾了傻瓜一天一夜……也是够辛苦的……”她顿了顿，“为什么……为什么……”
　　吴依风一拳砸到墙壁上，“可恶……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赶到……为什么？”
　“怎么说好呢？”蓝梦真把手放在沈风的额头上，“……怎么……怎么……这么烫啊？”她的脸色一凛，“发烧？！傻瓜发烧了？！”
　　吴依风已经来到近前，用手一试，“……看来，那一剑已经伤到了内脏……而且失血过多……随时……随时都会……”
　　蓝梦真的眼泪流了下来，“不……你不能死！不能死！”她紧紧握住沈风的手，“傻瓜，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死！”
　　吴依风也走过来：“风，你不能死，不能……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朋友，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他突然握住蓝梦真另一只手，“如果，你要死。我陪你。”
　“我也陪你。黄泉之路，我们不会让你寂寞的！”蓝梦真牢牢抓住沈风的手。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死了吗？
　　家人，朋友，爱人……我一个都没有了。我还怎么活着？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依恋？爹？娘？哥哥？清松，孙剑，花英，区明？残雪，小琴？……依风……还是梦真？
　　我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我只有空虚，寂寞，失落，痛苦。我失去了很多，很多……
　　生有何欢？
　　我的心已碎，我的生命还有什么？
　　梦真……
　　唯一理解我的人……能猜透我心的人，只有你……
　　依风……
　　可以彼此将后背交于对方的人……
　　我不应该插在你们的中间。我现在正好可以走了，正好不用再夹在中间了。
　　我正要死了吗？那好吧，就让我去死吧。我要得到永恒的睡眠，永远地睡去，睡去。不要再叫醒我……不要了……
　“傻瓜，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死！”
　“风，你不能死，不能……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朋友，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
　“如果，你要死。我陪你。”
　“我也陪你。黄泉之路，我们不会让你寂寞的！”
　　梦真……依风……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有了两个，还牵挂什么呢？
　　他们……他们要救我？要我回去？……为什么？
　　生还是死？
　　死……我可以永恒地休息；生……我就要继续我的痛苦。
　　生，死？死，生？
　　……
　　我要怎么办？
　　……
　　……
　　我应该怎么办？
　　……
　　……
　　我要活下去，哪怕只为了多看梦真一眼，哪怕只为了让他们可以不用自责，开心地在一起……
　　所以……
　　我还不能死……
　　不能……
　　至少，为了他们……我还不能死……
　　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

　　又过去了一天一夜。沈风在痛苦中挣扎着，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蓝梦真和吴依风一直守在沈风的身边，静静地守侯着。他们忘记了一切，只盼望着沈风能够睁开那一双曾经充满了复杂感情的眼睛。
　　下人们进进出出，为沈风换药，用冰水降温。蓝不凡却也毫无办法，看着沈风在生死边缘挣扎。
　“老爷，沈公子喝下的药，全都吐了！”下人很紧张地去见蓝不凡。
　　蓝不凡挥挥手叫他下去，却也没有去陪蓝梦真他们。他只是苦笑了一下，颓然坐着。
　　蓝梦真依然在矛盾中。她真心希望沈风能够醒来，却又担心看到他那双眼睛。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沈风，对不起他。
　　吴依风的心里，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思。

　　我……我可以……可以的……我不能见到梦真流泪……不能……不能……不能……
　　活下去！
　　活下去！
　　……
　　我。不可以，这样死……梦真不能够伤心，不能哭泣，不能为我……
　　我……一定不能死！
　　不能！

　　沈风睁开了眼。
　　但那双眼睛不能再有复杂的喜怒哀乐，不再把一切的感情写进去。那双眼睛现在已经沉默了，沉默了……

　　沈风在走。一个人，带着他的刀。
　　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不能让三个人都在痛苦中挣扎。反正他只是个“第三者”，不妨一走了之。
　　沈风把满心的哀伤用笑容掩饰了起来：“你们不用担心我。至少，我还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陷害我。你们放心吧，将来我还要做你们孩子的师父呢。”
　　沈风的心在波浪中一沉一浮，没有一点可以依靠，可以支撑，到处漂着，不着边际地漂着。
　“我该去哪里呢？”沈风自语，“去哪里？”
　“沈风？”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个黑袍人，江飞林，站在路正中。
　　沈风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
　　江飞林说：“让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沈风说：“残雪到底是谁的孩子，现在已经查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绝对不是柳庄主的女儿。剩下的，已经很难查到了。”
　　江飞林看着沈风：“听说你已经见过了宋雪舟？”
　　沈风点头。
　　江飞林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
　　江飞林笑了：“很好……很好……”他的身影淹没在了黑暗中。
　　沈风没有管他们的事情。究竟江飞林和宋雪舟有什么瓜葛，他不想去管，无论他们有什么关系，都不干他的关系。
　　沈风离开了，离开了，他希望能够永远地离开。
　　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一路追杀他的人已经近了。
　　有区明的人，也有信任区明而怀疑沈风的人。
　　江湖中的人总是不讲道理的，不讲情理的，甚至不肯去动脑子想一想。
　　于是他们已经认定了，沈风是天杀的首领。
　　沈风躲了起来，“可恶。”他叹口气。

　　雨一直下着。
　　沈风躲在岩洞里，看着那阴色的天幕，一片蒙蒙的，令人不知道边际的天幕，在哭泣。
　　沈风的头脑乱得很，他想不到在一瞬间，他四个最好的朋友竟一齐背叛了他，出卖他，不信任他。
　　他又想到吴依风，虽然认识很短，却信任他，为他担心。吴依风是好人。沈风却是个大混蛋。

　　次日，雨住了。太阳从层云中露出头来。沈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他没有住处，只是凭着好恶在走，没有目的地。
　“沈风！”背后有人喊。
　　沈风回过头：“拿石子乱丢人的野丫头？”
　　宋雨婷跑了过来，裤脚已经沾满了泥，“你怎么还敢到处跑？你不晓得，现在要杀你的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沈风一笑：“那又如何？”
　　宋雨婷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沈风：“你说什么？！你想死么？”
　“死又怎么样？不死有怎么样？”沈风问。
　　宋雨婷扬手给了沈风一个巴掌，“你在说什么？！你傻了吗？”
　　沈风把头转过来：“不要逼我！”
　“逼你？”宋雨婷吼了起来，“你难道要这样？死人一样，直到生病完结？”
　　沈风寂然一笑，没言语，转过身去。
　　宋雨婷冲到他面前，“沈风！你！你……你与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
　“不一样？”沈风问，“你以前认识我么？”
　　宋雨婷一把抓住他，“混蛋！你到底怎么了？”
　　沈风推开她的手，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是还你的。”
　　宋雨婷摸着自己涨红的脸，“你……”
　　沈风的脸阴着：“你打人的时候，不要忘记别人也会打你。”
　　宋雨婷拦着他：“你要打，我随便你。只要，你还是能够笑出来的人。”
　　沈风笑了下：“这样么？”
　　宋雨婷读到的，却只有恐惧，她后退一步，“……沈风，你，你？”
　　沈风深吸了口气，“你记下，人是会变的。今日的我，早已不是往日的我，我随时会杀人，放火，甚至在这里就剥下你的衣服。”
　　宋雨婷打了个寒战。
　　沈风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宋雨婷一愣，又追在后面，不离沈风五尺。
　　沈风走了几步，停下来，“你走还是不走？”
　“不走！”
　　沈风突然将自己的刀拔了出来，“那我就在这里杀了你好了。”刀光，就如同是死神的眼睛。
　　宋雨婷感到沈风发出一股逼人的杀气，可怕到了极点的杀气！宋雨婷的呼吸急促，却没有后退，而向前走了两步，挺起了胸膛，“你要杀就杀！只要你敢看着我的眼睛！”
　　沈风没有回头，可刀上的杀气却更盛了。“不走，就死。”他没有用威胁的口气，他似乎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宋雨婷笑了：“如果，这是你的心愿的话。”
　　沈风还是没有回头，他甚至把头埋得更低，可刀上的光芒已经刺痛了宋雨婷的眼睛。“我没有杀过人……所以，我不懂要这样杀人，所以我杀你的时候，你可能会很痛苦……甚至，我将你砍成两半，你可能还不会马上死，还活着。”
　　宋雨婷突然走上前，靠近沈风。
　　沈风感到一个温暖的身体贴到了自己的背上，“你？”
　“奇怪么？”宋雨婷问，“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了你。很早，就认识了。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跟了很久，一直跟着，一直看着你……”
　　沈风的刀落下，插在地上。
　　宋雨婷抱紧沈风，“……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沈风一笑：“你知道什么，你能感觉到什么？”
　“你的心……”宋雨婷说，“你的心。”

　“你们是同一类人……”蓝梦真远远地看着沈风，“你们生来孤独，不是吗？人群中的孤独……”
　　孤独？沈风孤独，孤独在心，他的心没有人能懂；宋雨婷孤独，孤独在情，没有人能懂她的感情；吴依风孤独，孤独在义，没有人能够和他站在一起；蓝梦真孤独在人，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

　“因为孤独，所以就成为长不大的孩子，才会痛苦，失落，无奈……”蓝梦真说，“以为内孤独，才会去寻找安慰与寄托，这就是孤独的人……”
　　孤独……沈风、宋雨婷、吴依风、蓝梦真，哪一个不是孤独的人，哪一个没有孤独的心？

十四

　　吴依枫问蓝梦真：“你说，他们会在一起吗？”
　　蓝梦真笑了笑：“谁知道呢？”
　　吴依枫的眼睛里充满着笑意，但是那笑意中却隐藏了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犹豫，“梦真，我们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爹？”
　“……心这么急做什么？”蓝梦真狠狠白了他一眼。
　　吴依风笑了一下。

　“掌柜的，”沈风来到客栈，订房间，“请给我们两间……”“一间上房！”宋雨婷突然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柜上。
　“小二，带两位客官去房间。”掌柜的笑眯眯地说，有钱赚当然好。

　　沈风瞪了宋雨婷半天，“你要做什么？”他这个时候活像一个要被人用委琐的目光盯住的少女一样。
　　宋雨婷一笑，理了理头发，似乎是答非所问：“我好看吗？”
　　沈风问：“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宋雨婷说：“真话。”
　　沈风自顾自地躺到床上，“你的脸上沾了泥巴。”他的话平静得仿佛无风的湖面。
　　宋雨婷紧张地摸了一下脸，把灰尘擦掉了。“你可真坏。”她接着向床边走去。
　　沈风惊呼：“你要做什么？！”他缩在床的里面，靠在墙上。
　　宋雨婷说：“当然是睡觉了。睡觉在床上，有什么不妥吗？”
　　沈风吼道：“才不是那么回事，你难道想跟我睡一起吗！”
　　宋雨婷嘴角歪了歪：“只有一张床，你说怎么办？”
　　沈风大吼：“你去睡凳子，睡桌子，睡地板，睡什么都好，反正别睡我床上。”
　“哦？”宋雨婷的眼睛闪出一种有些可怕的光来，“好象这么说的话……房间的钱好象是我付的呀。”
　“你给我下来！”
　“非礼啊！”
　“你下不下来！”
　　……
　　多可怕的事情……

　　沈风睡在地板上，并没有睡着，他心里记挂着一个人。
　　他似乎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念念不忘这个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他坐起来，看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宋雨婷已经把被子踢到了地上。
　“真是个长不大的丫头。”他走过去，把被子拾起，轻轻地盖在了宋雨婷身上。
　　他微微觉得有些闷，又睡不着，就轻轻地踱出门去。
　　月色很美，月下很静。
　　沈风已经踱到了小镇外，塌着如银月色。
　“傻瓜……”
　“梦真？”沈风回过头，就看见了月下的蓝梦真。
　　马上见英雄，月下看美人。
　　朦胧的月光，如同轻纱，笼在蓝梦真的身上，似乎给她穿上了一件轻柔的纱衣。这个时候的蓝梦真，似乎就是月宫的仙子。
　　沈风的手似乎想要抬起，却又终于放下：“梦真，你怎么会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蓝梦真走近他，却没有回答他。她许久才慢慢地说：“我已经把我和依风的事情告诉我爹了，过两个月，我们就会成亲。”
　“恭喜。”沈风说，面上带着微笑。
　　蓝梦真看着沈风：“傻瓜……你就不难过，不嫉妒吗？”
　　沈风笑了，“如果我回答‘不’。那不但是在骗你，也是在骗我自己。”
　　风，轻轻地吹着。
　　蓝梦真开口。
　　风声。
　　风带着树叶在舞。
　　风息，沈风面前已经没有了人。
　　但是沈风知道蓝梦真说的是什么。
　“如果，人生重来，让我先遇见你，好吗？”
　“啊。如果人生重来，我一定要让你先遇到我。这辈子，就做好朋友。”沈风对上天上的月亮说。

　　吴依风这个时候却一直在看着他们。一行泪水已经从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风……梦真……其实……我……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做，那是我的塑命，我没有办法违抗……风、梦真，无论我做了什么，请原谅我……如果，没有我，这个故事一定会很美满……”

　　次日清晨，沈风正在楼下吃着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就看见宋雨婷打着哈哈走下了楼。
　“哈……欠。”宋雨婷坐到沈风对面，“起这么早？我还没睡够呢。”
　　沈风又吃了一个肉包：“你要是再不起，我会把所有的包子都吃掉的。”
　　宋雨婷面色凝重地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把桌面洗劫一空。
　　沈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面前的小笼包子就全部进到了宋雨婷的肚子里。
　“……”沈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你……你是饿死鬼投胎的么？”
　　宋雨婷突然大叫：“小二，再拿半斤包子！”她嘀咕道，“这么点怎么够吃？”
　　沈风的脸已经黑了下来，“你……你是怪物吗？”
　“不是呀。”

　“喂，喂，我们要去哪里呢？”宋雨婷倒背着手，一边倒着走，一边问。
　　沈风摇头：“我现在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想打。我能去哪里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宋雨婷说：“你还是跟我回杭州吧，我想没有什么人胆敢到我们宋家来找你麻烦的。我爹也会有办法帮你洗脱罪名的。”
　　沈风笑了：“我想我还是不要再找麻烦了。我不能把你们也拖下水。蓝叔叔那么大的号召力都没有办法帮我洗脱罪名，我想，虽然你爹武功极高，但是毕竟已经隐居了很长时间了，想帮我洗脱罪名应该也比较困难吧……”
　　宋雨婷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吗……但是……算了，我就呆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吧。”
　　沈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吗？”
　　宋雨婷不服气地说：“难道我不行吗？你可能还不是我的对手。”
　　沈风哈哈笑道：“真的吗？”他看了下宋雨婷，“你说过很早就喜欢我了，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呢？又为了什么喜欢？”
　　宋雨婷看了看天空：“喜欢……需要理由吗？喜欢……而已……至于理由……需要吗？”
　　沈风呢喃着：“需要……也并不需要……”
　“你身边的人，我似乎认识很多呢。”宋雨婷说，“从你在天龙阁的时候开始。”
　　沈风顿住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好多的事情，好多的人。
　　区明，从七年前就开始跟他在一起，经历过种种危险。张清松，一直以来就像他的弟弟一样，沈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孙剑，是最信得过的人，无论有什么麻烦事，找他都可以解决。花英，虽然很多的时候是麻烦的制造者，但是也是值得信任的家伙。
　　天琴，虽然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有了怎样的经历，但是她已经长大了，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残雪，一直当她做朋友……很好的朋友。如意，只是妹妹。已经无法继续的，是段青青和龙雪香。
　　那么蓝梦真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沈风拼命摇摇头，似乎想忘记什么。
　　但是，他忘不掉。
　　沈风笑了。他笑着。但是那个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喜悦的反应。
　“你从来不和别人说真心话吗？”宋雨婷问沈风，眨眨眼。
　　沈风一愣，看着宋雨婷似乎异常天真的眼睛。
　“也许。”
　　两个人坐了下来，说起了以往的事情。
　　沈风从七年前开始说起，讲起了和大家认识的过程，也讲了许多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心事。
　“为什么对我讲那么多？”宋雨婷坐在石头上，晃着腿问。
　　沈风看了看天空，微笑着，似乎是从心地发出的微笑，“啊。也许吧，似乎没有把你当成是外人哪。”
　　宋雨婷笑着说：“当然了，我是你未来的老婆嘛。”
　“你又是什么时候擅自决定的？”沈风黑着脸说。

　　沈风和宋雨婷似乎没有目的地向北走着，一直向北走。
　　似乎已经接近了京城。沈风又想起了那次在京城，奇怪的地宫，奇怪的自称是影子的人。
　　那些会不会重演呢？
　　沈风正思索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片诡异的树林的旁边。
　　一种熟悉的感觉。
　　沈风瞬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不是你的敌人。”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站在那边的树林中。
　“天杀在这里培养的杀人兵器已经全部铲除了。这里不会再有你上次遇见的那些怪物了。”
　　沈风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那个人的声音似乎是沈风熟悉的，“我是影子，是最早的影子，天影。”
　　沈风看着天影，“那你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你。”天影说，“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你，你愿不愿意？”
　　沈风上前两步，“你能救我？”
　　天影点点头：“虽然不能让你恢复到你以前的生活，但是却可以保护你的生命。”他的声音沉着地说，“成为我们的一员。这样，人们就会慢慢忘记你的名字，从此，这个江湖就没有沈风，会多一个影子。”
　　沈风愣了很长时间，突然哧哧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天影很奇怪地看着他。
　　沈风笑着说：“如果失去了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的眼神变得郑重，“我不会同意的。”
　“是吗？”天影似乎很知趣地退了开了，“这样的话，如果你回心转意，还请回到这个地方来。”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在沈风的视野之外了。
　　沈风坐下来，看着天空，这似乎已经真的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呵呵，看起来，连这么厉害的人也没有办法救我的命……我的命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了。”
　　沈风打个哈欠，低下头。
　“你原来在这里啊？”宋雨婷跑过来，捧着大把的鲜花，“你看，这花好看吗？”
　　沈风看了看鲜花，“是啊，很漂亮……”他的眼睛突然定在了宋雨婷捧的花里，“凤……凤仙？”
　　宋雨婷察觉到了沈风眼神的变化，“沈风，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沈风逼开宋雨婷追问的眼神。
　　宋雨婷突然蹲下来，吻在沈风的嘴上，“呵呵。”
　“喂！”沈风一下子站了起来。
　　宋雨婷抬着头，看着他。
　　两个人的身形定格在夕阳中。
　　风吹过。
　“小心！”宋雨婷突然送开了手中的花，站起来，抱起沈风，跳了起来。
　　数不尽的暗器，射在了地上，在夕阳的光辉下，可以看出，那暗器是淬了毒药的。
　“沈风在这里！”
　“我们要为死在天杀手上的所有人报仇！”
　“不能放过这个为祸江湖的人！”
　　全部，一共四十多个。
　　江湖的人本来就是不讲情由，不讲道理，更多的是盲从的人。
　　沈风与宋雨婷落在了不远的地方，“混蛋！”
　　沈风挣脱了宋雨婷的手：“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不关这位姑娘的事情。”
　“胡说八道。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喂，现在不是自作决定的时候！”沈风看了她一眼，然后大声吼道，“你们尽管对我下手，不要对这位姑娘下手，她是杭州宋家的大小姐。你们不要为难她！”
　　那些侠客们一愣。也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宋家的小姐怎么会和这样奸诈狡猾的人在一起？”这样的一句话似乎起了关键的作用，本来群侠还忌惮着宋家，这样一来，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沈风牵住宋雨婷的手，“你看，跟着我，今天，只怕连你也要死在这里了。你……不后悔么？”
　“后悔？”宋雨婷轻轻枕在沈风的肩膀上，似乎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敌人在，“我决定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后悔……”
　“长不大的傻丫头……”沈风轻笑道。
　　正面遭遇到敌手，不要说逃跑，连抵挡片刻都是不可能的……
　　沈风于是放弃了抵抗，虽然他拉着宋雨婷的手，尽管对于他来说，他更渴望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手，执子之手，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愿望。“为什么……为什么……对于我来说，为什么没有让我先遇见她呢？如果，我先遇见的，是她，也许，将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上”，在那一瞬间，二十多柄剑，十九把刀，四五杆枪杀向了沈风。
　　死亡的降临，只在一瞬间。
　　永恒的死亡，仅仅是死亡而已……
　　沈风已经准备受下这一切。
　　那一瞬间却并没有到来。
　　一道划破黑暗的白光，一道犀利的剑气罩住了沈风和宋雨婷，那四十多件兵器，一齐脱手飞了出去。
　　群侠大惊，“谁？！什么人？！”
　　一个灰袍的道士，手里提着一口长剑，一步步走了过来。
　“悬云！”沈风已经看清楚了来人。
　　来的，正是已经换上了道袍的悬云，那个醉汉。
　　但是今天的悬云绝对没醉。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明亮的，就像是午夜的星星。
　“是悬云道长。”群侠中也有人已经认出了这位江湖奇人。
　　悬云走近了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气：“老道士年轻时候的手段，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群侠走的，比来的还要快。
　　宋雨婷微微变了脸色。
　　沈风把宋雨婷揽在身后。
　“你不会也是来找我麻烦的吧？”
　　悬云笑着看了看他：“你觉得老道士会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吗？”他的剑已经回到了剑鞘里。
　　沈风笑了：“难道老道士就不怕我真的是那大恶人吗？”
　　悬云哈哈大笑，“如果是，老道士会亲自收拾你的。但是老道士不会看错人。”
　“恐怕你看错了。”沈风说，“其实，我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人都是自私的……”悬云说，“但是，自私只是对自己……感情却是对他人的……付出……”
　　沈风嘴角轻扬：“你不是我……”
　“你也不是老道士……”
　　宋雨婷突然大吼：“你们不要老说一些别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她似乎很讨厌这个穿着道袍的人，她大声地吼道，“我都饿死了！”
　“那……”悬云有些傻在那里，“不如你们陪老道士去附近的城镇里，去喝两杯吧。”
　　宋雨婷似乎还想要发飙，但是沈风却出乎意料地同意了，“我去。”
　　宋雨婷一跺脚：“我也去！”

十五

　　沈风的头枕在宋雨婷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
　　宋雨婷看着沈风，叹口气，转过头看着悬云，“你们已经知道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悬云轻轻地说，深怕吵醒了沈风：“是的，但是老道士没能想到，居然会是宋小姐……”
　　宋雨婷笑了一下，“道长，我……我承认一切，只求你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知道……”
　　悬云看了看沈风：“那他……”
　　宋雨婷摇头：“他爱的是别人，我能感觉得到……那羁绊很深很深，似乎比我们的人生还要长，我几乎已经无法理解这一切……道长，我不准备抵抗，你什么时候动手？”
　　悬云看了一下沈风：“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向我询问你去了哪里。我怎么告诉他？”
　　宋雨婷笑笑：“就告诉他我爹把我带走了……反正，就算我离开了，他也不会去找我的……”
　　悬云说：“那我就最后一次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雨婷说：“为了自己相信的一个承诺。”
　　悬云站了起来。
　　宋雨婷说：“道长，等一下，我还想再看看他。”
　　悬云踢了下桌子。
　　桌子一震，沈风醒了，“怎么了？”
　　悬云笑笑：“老道士要走了，与你道个别。”
　　宋雨婷奇怪地看着悬云：“道长要走？”
　“嗯。”悬云笑着说，“老道士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多待了，下次再跟你一起喝酒吧。宋小姐，再见了。”
　　宋雨婷一愣，悬云已经走了出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沈风说，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雨婷说道：“沈风……要是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杀了我呢？”
　　沈风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长不大的傻丫头，胡说什么呢？”
　　宋雨婷只是笑笑。

　　宋雨婷有些奇怪地看着风筝。
　　天上的风筝。
　　奇怪的风筝。
　　沈风走了过来，“看什么呢？”
　“风筝。”宋雨婷指了指天上，“好奇怪的风筝。”
　　沈风看了一眼风筝。
　　他的瞳孔放大了。
　　他的心跳加速了。
　　嘭，嘭，嘭……
　　那心似乎将要跳出沈风的胸膛。
　　沈风捂住脸，从他的手指缝中，居然流出了血来。
　“沈风！你怎么了？”宋雨婷被沈风吓傻了。
　　沈风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流出了鲜血。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仰天大啸：“啊！！！”
　　宋雨婷想上前去拉他，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小慧？”宋雨婷居然认识小慧。
　　小慧冷冷地说：“你现在不能过去，不然你会死的。”
　　宋雨婷说：“放手。原来又是你们。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慧冷笑：“是吗？那我倒要见识一下。”
　“他究竟怎么了？”宋雨婷几乎要咆哮起来。
　　小慧说：“七年前的他，就因为这风筝而疯狂。你知道吗？一夜之间，死了很多的人。只因为他一个人。他并不是人，他是妖魔。”
　　沈风的身体燃烧起火焰，那火焰的颜色就像是鲜血。
　　鲜血染成的火焰，也染红了沈风的翅膀。
　　由火焰凝成的翅膀。
　　两对巨大的翅膀，燃烧着，就像是一只蝴蝶被火焚烧一样。
　　没错，那就是火。
　　那也是血。
　“啊！！！”沈风狂吼起来。
　　宋雨婷挣脱掉小慧，“沈风！”她向沈风冲了过去，尽管她自己也知道无济于事。
　　一个人把她挡下了。
　“是你？”
　　那个人很像沈风。
　　但是，却不是。
　　沈风给人的感觉，是女人假扮的。但是这个人明显不是，他完完全全是一个男人，更给人一种公狼的感觉。他的眼神也像狼一样，闪着寒光，而他的手里也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七年了。终于看到了这样的血色。”他说。
　　沈风的声音完全变了，变得别人完全认不出来，“展飞云，是你来了。”
　　展飞云笑了：“你这个怪物，还没能死吗？”
　　沈风身上的火焰和血液变得更加可怕：“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策划的吗？”
　　展飞云笑了：“当然。”
　　沈风周身的火焰已经窜起了三尺来高。
　“你这个怪物，你要做什么呢？你要在这里，烧毁一切吗？”展飞云说，“你就不在乎她的生死了吗？”他突然拉过了宋雨婷，“连她也一齐烧死吗？”
　　沈风吼道：“放开她！”
　　展飞云举起刀，架在了宋雨婷的脖子上。
　“你？”宋雨婷没有想到这个人是这么的心狠手辣，“你把我放开！”
　“放开？”展飞云居然很听话地放开了宋雨婷，“就算我放开了她，你不要忘记就算我放开了她，只要你在这里使用你七年前使用的力量，她依然会死在这里。对不对？”
　　沈风愣在那里。他的火焰，依然燃烧着，但是却不再升腾。他的嘴巴张开，“你想要做什么？”
　　展飞云轻蔑地笑着：“要你死，只有这么简单。”
　“不！”宋雨婷吼，“你不能听他的！你快走，他们不可能拦住你！”
　　沈风却走近了两步，嘴角带了一丝不属于人间的笑容，“展飞云，别以为一个女人就会让我投鼠忌器。我如果想杀你，任何人都拦不住！”他在刹那已经浮了起来，浮在了空中。他的手上也燃烧了起来，那火焰凝成了剑。接着，他像捕食猎物的苍鹰一样，从半空直冲下去，将手中的剑对准了展飞云。
　　展飞云的刀刚一迎上沈风的火焰剑，那寒光刹那就被火光笼罩，刀身瞬间就成为了焦黑色。
　　沈风飞在空中，连续向展飞云攻击，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邪恶的笑，那笑似乎是来自地狱。
　　宋雨婷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互厮杀。
　　小慧突然向宋雨婷出手。宋雨婷促不及防，被打了出去。
　　沈风一惊，转向宋雨婷。就在这一瞬间，展飞云的一刀已经抹上了沈风的后背。
　　血，飞了出来。
　　沈风倒了下去。他身上的火焰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展飞云马上准备补上第二刀。
　　他的刀就立即飞了出去。
　　蓝梦真站到了沈风的前面，挡住了展飞云。
　　宋雨婷勉强站了起来，而小慧也站到了展飞云的身后。
　　没有人知道蓝梦真是怎么来的。按照道理说，这个时候，蓝梦真应该在千里之外，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
　　只有展飞云看到了。
　　但是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相信，因为他看见了比沈风的火焰更加可怕的东西。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曾经教导过他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宝剑利器，更不是什么熊熊的火焰。
　　最可怕的，是最常见，也最阴柔的水。
　　水滴石穿。洪水泛滥，泽国千里。
　　水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最可怕的力量。
　　展飞云正看见水。
　　一股清泉突然从地下射出，击飞了他的宝刀。而没等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蓝梦真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住地后退，他听说那个尘封已久的那个神话。
　　神话中，那个已经超越神与魔的力量。
　　那个连神魔都无法遏制的，能毁灭世界的力量。
　　他后退了几步，突然逃了。
　　沈风被宋雨婷扶了起来。
　“梦真？”沈风看着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蓝梦真没有说话。
　　宋雨婷想说什么，但是在这个情景下，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蓝梦真看着沈风，说：“我成亲，你还来吗？”
　　沈风看了看她：“我会去的。”
　　蓝梦真点点头，没有说什么，飘然飞去。
　　宋雨婷看着蓝梦真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沈风。
　　她的心里笼罩了一层阴云。她自己也无法驾御的阴云。
　　她扶着沈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先遇到我？为什么……”
　　沈风侧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至少……至少……你还有我在身边……我呢？……至少，我没有把你当做是外人……对不对？虽然……我并没有喜欢你，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是我的家人。我亲近的人。你的笑，你的痴，你的傻，你的天真，你的眼睛，一切一切都装在我的心里。真的……”
　“没有骗我吗？”宋雨婷看着他。
　　沈风笑了下，那笑藏这么多未知的情感，到底这笑意味着什么，沈风自己也不知道。
　“我们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吧。”沈风说。
　“嗯。”宋雨婷点点头，“我听你的。”

十六

　　沈风牵着宋雨婷的手，走在山洞的小路上。沈风在笑，似乎已经暂时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宋雨婷很开心地看着，她也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
　　沈风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风，怎么了？”宋雨婷问。
　　沈风站着不动，他的眉宇间渗出一丝的紧张。
　　宋雨婷紧张地问：“难道是展飞云他们又来了？”
　　沈风摇摇头。他后退了两步，“我……能感觉到，是她来了。”
　　宋雨婷不解地看着他：“谁来了？”
　“我……”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穿着绫罗绸缎，带着江南水乡的独特气质。
　　宋雨婷无疑也认识她。
　　龙雪香。
　　龙家唯一的后代。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北方？她不是应该在江南陪着张清松的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龙……张夫人。”沈风看她的眼神很古怪，“你怎么在这里？清松也来了么？”
　“你在问他？”龙雪香的眼神充满了哀怨。
　　沈风的脸色变了，真正地变了。
　　沈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完全明白的。
　　张清松已经彻底误会了一些东西，而这东西恰恰是龙雪香和沈风最不想让他知道的。
　　自从张清松认定沈风和中原一剑有联系之后，他变得疑心极其严重。他怀疑一切人，包括沈风和龙雪香。
　　沈风是喜欢过龙雪香的，龙雪香也喜欢过沈风。
　　但是这种喜欢，不是平常意义上的喜欢。
　　他们之间更像是姐弟之间的感情。
　　但是，张清松在这个时候不会这样理解，他现在已经怀疑一切，怀疑身边所有的人。
　　沈风看着龙雪香，走到近前，“他已经……”
　　龙雪香反手拔出剑来，“你愿意帮我么？”
　　沈风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
　“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龙雪香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现在混乱如她，似乎以为只要杀掉沈风，或者她自己死掉，张清松就能回心转意。
　　沈风和龙雪香的轻功半斤八两，逃跑绝对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龙雪香虽然退隐多时，但是她的剑法当年也一度独步天下，就好象如今的蓝梦真一样。
　　剑光不离沈风五尺。
　　宋雨婷抽剑架住龙雪香，“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龙雪香问，“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添乱。”
　　宋雨婷拦在沈风面前，“你要杀，连我也杀了！如果他死，我也不活。”
　“你？”龙雪香问，“你是愿意和他一起死？”
　“他活着，我无论如何也要活着；他死了，我也死，绝湖迟一刻！”宋雨婷说。
　　沈风笑了，依然没有人能够明白他笑的意思。他拉住宋雨婷的手，“……雨婷，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不，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宋雨婷说。
　　沈风笑了，“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要死！”他大声说出来，同时，按住了她的穴道。
　“沈风！”宋雨婷近乎绝望地喊道，“你难道要我，在痛苦中度过吗？”
　　沈风却没有管她，只对龙雪香说：“你动手吧。”他闭上眼睛，等着龙雪香用剑刺穿他的生命。
　“住手！”一声呼喊，震得山似也摇了几摇。
　　沈风睁眼一看，只见当年济南城外的匪首雷一鸣与一个方头大耳的和尚掠了过来。
　　沈风有些惊异，倒不是因为雷一鸣，而是那个和尚。
　　崎岖的山路，雷一鸣正是壮年，尚且艰辛地攀爬。而那和尚却箭步如飞，毫不费力地，如同飞鸟一样飞了上来。
　“来了帮手？”龙雪香冷笑，以她当年的剑术，她哪怕遇到比她功力高出数倍的高手，只要有剑在手，她都能从容应付。
　　但是沈风却看出了些许不同。
　　对方不仅功力深厚，而且，身法了得，能不多出一份力气，绝不多出。如果与这个交手，以他们的能力，绝无胜算。
　　那和尚上下打量着龙雪香，“这身法，你是龙五湖那小鬼的女儿？脾气倒是和他小时候一个样子。”那声音却像是打雷。
　　龙雪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和尚竟然叫她父亲“小鬼”。
　　雷一鸣低声说：“这位姑娘莫要见怪，他是当今少林掌门天方大师的师伯，少说也长姑娘三辈。”
　“如字辈的大师？”龙雪香暗吃一惊。
　　沈风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他从另外一个老怪物的口中听过这个人。
　“如痴大师！”沈风想到了这个人。
　　龙雪香狠狠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到，我也要杀了这个人！”
　　如痴哈哈大笑：“还没有人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人！”
　　龙雪香在如痴的大笑声中，剑居然被震得落了地。
　“丫头，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如痴问道。
　“大师不要问她。”沈风说道，“不干她的事情。我……我这个人的确该死。”
　　如痴大笑：“哪有自己骂自己是该死的？”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害得她家破人散。难道这样，我还不该死吗？”
　“不是的！”宋雨婷在一旁大叫，“他说谎！”
　　如痴凌空一指，就解开了宋雨婷的穴道，“你们有什么恩怨，我也不了解！我只知道，没有人可以在我眼皮下杀人。”
　　龙雪香吼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如痴大笑：“因为我能看出你们都不是坏人，好人怎么可以杀好人呢？”
　　龙雪香突然向山下跳去，意图自尽。
　　如痴却在那一瞬间拉住了她，“想死，再容易不过，但是死之前，要想想看这个死有没有价值！”
　　龙雪香没有说什么，向山下跑去。
　　宋雨婷笑着跑到如痴大师前面：“多谢大师了。”
　　如痴看了看宋雨婷：“你是宋家小姐。你和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雨婷有些愣：“你认识我娘？”
　　如痴笑了：“当然认识，你爹和你娘婚礼，还是我作的见证。你娘姓江，我没有说错吧。”
　“江？”沈风似乎想到了什么，为什么魔教长老江飞林会问宋雪舟的情况，宋雪舟的夫人姓江。一切似乎有了什么联系。
　　如痴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沈风面前：“我听那个老怪物提起过你。你叫沈风……沈舒丘是你老子，慕容承欣是你娘亲！呵呵，想不到当年的小鬼们现在都子女成群了。”
　　沈风这个时候发现如痴对他们的家事都非常了解，他突然想借如痴了解自己的家族，了解很多他想知道的事情。
　“如痴大师似乎对在下的父母很熟悉？”沈风道。
　　如痴却在打哈哈，“是啊，是啊。很熟悉啊。”
　　沈风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了。
　　宋雨婷笑兮兮地看着沈风，这被如痴瞧在眼里。
　　如痴似乎对他们俩很感兴趣：“我说姓宋的丫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姓沈的小子？”
　　宋雨婷害羞地把头装到一旁。
　　如痴也不是蠢人，已经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看着沈风问：“姓沈的小子，你呢？你喜欢姓宋的丫头吗？”
　　沈风方要回答，宋雨婷就抢着说：“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另一个人。”
　　沈风觉得宋雨婷是在吃醋。
　　宋雨婷的确在吃醋，但是她并没有把蓝梦真的名字说出来。也许说出来，这个事情会有另一种发展。
　　但是她没有说，而如痴也没有问。
　　

　　今天的天气不错。
　　绿柳山庄一片喜气。
　“恭喜，恭喜。”客人们纷纷来了，带着礼物。
　“请，请，多谢了。”蓝不凡很开心，而吴依风正垂着头站在一边，身着红袍，带着红花。
　“老家伙，恭喜了。”沈舒丘带着沈梦方到了。
　　蓝不凡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我现在有老吗？”
　“女儿都大婚了，还不老吗？”沈舒丘仿佛很高兴，似乎今天嫁出去的，是他的女儿。
　　蓝不凡哈哈大笑，让下人带着沈舒丘父子入座歇息。
　　沈风拉着宋雨婷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蓝叔叔。”
　“蓝叔叔，”宋雨婷笑着跑上前，“好久不见了，蓝叔叔还好吗？”
　“梦诗，雨婷？”蓝不凡很开心，很欣慰的样子，“你们来了，快过来。”
　　沈风道：“我们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
　“傻孩子。”蓝不凡摸摸沈风的头，说，“你们能来，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沈风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有了些泪水，他的心里渴望着的，是父亲也能像蓝不凡这样，对他温情地说话。
　　蓝不凡看着沈风，“放心吧。你的冤屈，我和你宋伯伯会想办法解决的。”
　“蓝叔叔……”沈风低下头，“谢谢你。”
　　蓝不凡按按他的头，“傻小子。进来吧，陪依风去聊聊天，他今天许是太紧张了，这小东西……”
　　沈风一进去，就看见沈舒丘与沈梦方。沈梦方刚要站起，就被沈舒丘给按了吸取。沈风像没看见一样，去与吴依风打个招呼。然后，他又陪宋雨婷去看宋雪舟，顺便将江飞林的事情告诉了他。
　　宋雪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拉着沈风的手，说了些话。
　“不去打招呼没有关系吗？”宋雨婷问沈风，“毕竟是你们是父子啊。”
　　沈风装着没听见，耷拉着脑袋，随便找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了。
　　沈风刚坐下，就听到下人通传：“萧家堡萧老爷，萧小姐到！”
　　宋雨婷故意调侃沈风：“喂，你未婚妻到了。”
　　沈风低下头，故意不理她。
　　萧秀钰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不愧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似乎被她吸引住了。而她也大约是不好意思，低下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而萧青山则坐到了沈舒丘旁边的位子上。
　“沈兄，小女也老大不小了。”萧青山似乎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这个婚事似乎已经不能再拖延了吧。”
　　沈舒丘用余光向沈风那边扫了一眼，看见沈风故意扭过头不看他，只是叹气：“我那逆子居然忤逆我，已经离家出走了。”
　　萧秀钰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吃惊，她记得当时所看见的沈风唯唯诺诺，不像是个敢离家出走的人。而且，她似乎刚才已经看见了沈风。她忙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但是还是忍不住往这边扫上两眼的沈风。
　　她和沈风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沈风其实并没有好好地看过萧秀钰，而萧秀钰也是同样。
　　这一对视，似乎是他们第一次好好地看对方。
　　沈风突然发觉不对劲。他的头脑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你，不愿意娶我吗？”
　　沈风有些害怕，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用害怕的。”那个声音似乎是从萧秀钰那里传来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什么，我也不赞成这样没有任何感情的婚姻。这样的结合没有幸福。”
　　沈风在心里默念：“谢谢你。我对不起你。”
　　萧秀钰回应：“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或许我知道的，比你还多。或许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自己。我能看见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也能感觉到平常人感觉不到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一句话。一会不管发生了什么，请你不要将‘它’释放出来，一定不要。请你好好记下。”
　　沈风还没有来得及向萧秀钰问清楚她所指的是什么，萧秀钰就关闭了思维的闸门。
　　宋雨婷奇怪地问：“你怎么了？突然半天像在做梦一样，跟傻了似的。”
　　沈风笑笑：“可能我太累了吧。”
　　他有些紧张，一会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和他有关吗？沈风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将来的一切。

十七

　　不多时，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而吉时也差不多到了。蓝不凡笑着坐到椅子上，只见媒婆引着新娘慢慢地走了进来。吴依风马上迎了上去，却走得很慢。
　“这新郎真的是一表人才！”“听说武功不错！”“果然是郎才女貌！”宾客们低声议论着。
　　吴依风已牵住蓝梦真，慢慢地走过来。
　“吉时已到！”
　　吴依风与蓝梦真已经转过身，冲向屋外，准备一拜天地了。
　　但是，刚刚把身子转过去，吴依风的脸色就变了。
　　柳断金就站在门口。
　“小子，还记得老夫么？”
　　蓝不凡也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居然和吴依风一样凝重。
　　沈风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来，令宋雨婷感到一丝的寒意。
　　沈风担心的事情，看来是发生了。
　　宋雨婷握住沈风的手，“沈风，你没事吧？”
　“没事。”沈风说，“我没事。”他也想站起来，但是却被宋雪舟按住。
　“让我起来！”沈风怒道。
　　宋雪舟的声音变得冰冷，“你不是被玉麟陷害吗？你可知道玉麟的首领是谁？你可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你很信任的人。”
　　沈风的脸变了。
　“是……他？”沈风的眼光不禁看向了那一个人。
　　就在婚礼已经大乱的时候，数个黑衣人，已经进到了这里。
　　沈风记得他们。他们是自称影子的人，自称是为了维护正道的影子。
　　蓝不凡的眼皮在不自觉地跳动，他身体也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蓝不凡，玉麟堂主，多年来残害江湖同道，今天，不能再让你逍遥了！”
　　众宾客一起站了起来，一片哗然。
　“胡说！”“蓝庄主仗义豪迈，企能被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小人诬陷！”
　　蓝不凡却并没有说话，他似乎说不出什么来。
　　吴依风和蓝梦真这个时候已经护在蓝不凡身边。
　“梦真，依风，快走！”蓝不凡说，“你们不用管我！”
　　萧青山这个时候突然走出了人群，站到了蓝不凡的面前，“蓝不凡，事到今日，你有何话说？”
　　沈风想摆脱宋雪舟的束缚，但是宋雪舟制得太紧，他如何也挣脱不开，“放开我！”他想要动。
　“你不要动……”萧秀钰的声音又在沈风的脑中响起，“你现在动也没有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你能够挽回的了。不要使用那个力量。这个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
　“不！”沈风吼道，“我不要！”
　　萧秀钰沉默了一下，“那……我来帮你吧。”
　　宋雪舟的手不知怎么的，突然一松，沈风就闪到了萧青山的面前，“不许你侮辱蓝叔叔！”
　　沈舒丘的脸上挂不住了，他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像要将它捏碎似的。
　　宋雪舟见走失了沈风，连忙去追，却被宋雨婷拦住。
　“爹……不要为难他们了……”宋雨婷哭求道。
　　宋雪舟看着宋雨婷，“……唉……事到如今，我就算想维护他，也做不到了！”
　“你们保护蓝叔叔快走！这里我来挡着！”沈风说。
　　蓝不凡凄然道：“你又是何苦？”
　　沈风道：“不管怎么样。你是我蓝叔叔。永远改不了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他突然放大了声音，“快走！走！”
　　蓝梦真目光一沉，“我们走！”将蓝不凡架住，从房顶冲了出去。
　　吴依风也跟着走掉。
　　沈风却被人重重包围了起来，除了这次协助蓝不凡，毕竟他还受着不白之冤。
　　沈舒丘走上前去，扇了沈风一个耳光，带着沈梦方离开了。
　　似乎沈风的死活，他已经不管了……
　　沈风看着所有的人，“你们来吧！”
　　影子却围在了沈风面前：“沈公子，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先走吧，这里有我们解释。”
　　沈风看着一干影子：“你们……”他完全不明白影子到底为了什么存在，他刚刚破坏了影子围剿蓝不凡的计划，但是现在影子居然在救他。
　　萧青山也给了沈风一个耳光：“我萧家从此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快滚！”
　　沈风还呆立不动，宋雨婷上前，揽过沈风，跃上屋顶，消失了。

　　断天崖。
　　这里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是沈风一到这里，眼神就迷离起来。宋雨婷揽住他，摇晃着在一起。
　　蓝不凡正坐在崖顶。吴依风和蓝梦真在他两边坐着。
　“蓝叔叔。”沈风和宋雨婷也站到了蓝不凡的面前。
　　蓝不凡看着沈风：“梦诗，你不怪我吗？”
　　沈风望着蓝不凡：“我相信蓝叔叔是有苦衷的……”
　“你们能回避一下吗？”蓝不凡对蓝梦真说。
　　蓝梦真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吴依风和宋雨婷离开了崖顶。
　　蓝不凡看他们都走开来，对沈风说：“叔叔对不起你……玉麟堂其实只是一个分堂。紫凤、玉麟、玄龟、赤龙。四堂联立，凤麟龟龙，谓之四灵。四灵门才是真正的组织。虽然门主的意思，和我一样，是希望能给江湖一个真正平静的未来，由一个真正强大的组织去管理一切。我一生经历过无数的血腥，我真的希望能有一个安宁的未来……”
　“可是……蓝叔叔，你这其实是在抹杀了未来！”沈风道，他的眼睛里落下了泪水。
　　蓝不凡看着沈风：“也许我的确做错了，但是……我想，把玉麟交给你……”
　　沈风转身走了几步：“我不要！”他说得很坚决。
　　蓝不凡笑了一下：“果然，你还是不肯吗？”
　　就在这个时候，蓝不凡和沈风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蓝梦真给了吴依风一个巴掌。
　“我知道，我一直都隐瞒了你……很多人是我杀的！”吴依风说道。
　　蓝不凡走到蓝梦真面前：“你不要怪他……其实，他是有苦衷的！”
　“那就可以乱杀人吗？”蓝梦真严厉地说，“这个世界难道是杀来杀去就能得到幸福的吗？你们都在想什么？我讨厌这样！”
　　蓝不凡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爹！”“蓝叔叔！”“蓝叔叔！”蓝梦真、沈风、宋雨婷一齐惊呼。
　　吴依风的剑，就插在蓝不凡的背上。
　“依风，你？”蓝不凡转过头，看着脸色沉沉的吴依风。
　　蓝梦真提剑就要向吴依风刺去。
　　蓝不凡拦住蓝梦真：“不可以……他杀我……是应该的……也是有苦衷的……”
　　吴依风的手垂了下来，“……原谅我……”
　“你……你也是影子吗？”蓝不凡问。
　　吴依风的声音在颤抖，“我……我只是想为我爹报仇……我……其实是姓独孤的……”
　　蓝不凡凄涩地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不应该隐瞒我的……我的命，本来就应该是给你的……只是……你害了梦真……梦真……让他走吧……”
　　蓝梦真吼道：“走！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吴依风丢下这些人，像疯了一样奔走。
　　蓝不凡已经坚持不住，倒了下来。
　“爹！”蓝梦真抱住蓝不凡，“爹！你没事吧！”
　　蓝不凡笑笑：“梦真……答应我……永远不要杀依风……因为……他是你哥哥……你的亲哥哥……当年，我带领江湖中人西征魔教……并亲手杀了独孤教主，就是你爹……”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不信！我不相信！”蓝梦真嘶哑地吼道，“我不信！”
　“我对不起你的父母……对不起你……”蓝不凡说，“我骗你了十八年……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了……我做的错事，我来弥补……”他笑了，然后头歪在一边，笑着离去了。
　“爹！”蓝梦真的泪水溅到地上。
　　沈风突然仰天大喝。
　　许久……
　　蓝梦真默默地跪在蓝不凡的身边，只有沈风、宋雨婷陪着他。她只是呆呆地跪着，不言不语。她的泪水已经干了，只是眉头不停地动了几下，眼神却完全空洞无神。
　　沈风的心痛得厉害，他颓然守在蓝不凡身边，心中是一种说不粗豪的感受，他的泪水不停地溅下，嘴张着，不知在念着什么。
　　宋雨婷不言不语，看着这不幸的一幕。她的心乱得厉害，双目中滚动着一些泪光。她的手却不知不觉地握紧。她似乎笑了一下，却是那么的凄然，又似乎透着一些说不出的东西。
　　蓝梦真似已没有了知觉，仿佛是一尊不会动的石像，她好象一直就是这样的样子。没有人会明白，她现在的感受，更没有人知道，她应该怎样，才可以继续活下去！

　　蓝不凡安葬了，没有一个人来。玉麟堂主的葬礼，当然是没有人能来参加的。
　　沈风和蓝梦真看过了蓝不凡的日记。
　　蓝不凡杀人，杀了很多人。他的确是应该死……但是他却也是为了他理想中的未来，尽管沈风和蓝梦真并不认同那样的未来。
　　沈风完全明白蓝梦真为什么会离开蓝不凡，建立绿柳别院了。因为那是蓝不凡也只是一个凡人，完全不可能待蓝梦真如亲生女儿一样。他对蓝梦真更像是在对待一个客人。他对蓝梦真再好，蓝梦真也感到十二分的不自在。
　　他一直守在蓝不凡的坟前。
　　沈舒丘走到了沈风的身后。
　“爹？”
　“你还好意思叫我这声‘爹’？”
　　沈风跪下，“爹……”
　　沈舒丘道：“想不到朋友一场，最后来看你的，只有我一个……”他在对蓝不凡说话。
　　沈风看着沈舒丘：“爹？”
　　沈舒丘反手给了沈风一个耳光，“你去吧。你去完成你的心愿吧。我知道拦不住你……你去吧……”
　　沈风点点头。

　　蓝梦真独自坐在花园里，终日不动，人已经瘦了一圈。她的手边是一坛酒，身边还有若干酒坛，有空的，有满的。她抓起酒坛，继续喝下去。
　　沈风抢过她的酒坛，“别喝了！你想醉死吗？”
　　蓝梦真看了他一眼，笑笑，“坐。”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旁边。
　　沈风坐下，正巧，一阵风吹过，遍地的黄叶打着转飞了起来。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蓝梦真看着沈风，又抓起一坛酒，拍开，往自己的口中灌去。
　　沈风叹气：“别喝这么多……”他看着天幕，阴沉的天幕也似乎在诉说着不幸与悲哀。他慢慢地伸出手，放在自己面前，看了一会儿，道：“梦真，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是天在作弄……”
　　蓝梦真望着远方：“傻瓜……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沈风看着她：“我现在正在心痛，因为……你在伤心。”
　　蓝梦真一笑，很美的样子。她的睫毛动了动，笑道：“你不应该心痛，雨婷姐姐会伤心的。”
　　沈风埋下头，许久，什么都不愿意说。
　　蓝梦真问：“你不喜欢她？”
　　沈风笑了：“倒像是你在劝慰我似的。”
　　蓝梦真静静地一笑，那些愁云似乎暂时散开了些：“还是这个样子啊……”
　　沈风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双臂，“忘记了吧……没有烦恼，没有哀伤的日子……也许，就是明天……”
　“也可能……很遥远……”

　　宋雨婷还在熟睡着。
　　门外有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宋雨婷惊醒，她下床拿了剑，翻身滚到了门边。
　“是我。”那声音沉厚。
　　宋雨婷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是……舅舅？”
　　宋雨婷居然会认识江飞林。
　　江飞林走到宋雨婷身边，“属下见过……”
　　宋雨婷拦住他：“你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飞林笑了：“我在执行另一个任务……”他突然向宋雨婷出手了。
　　宋雨婷闪过江飞林的出手，一剑向江飞林刺去。
　　江飞林同她拆了几下，运起了十成功力，那完全是要杀了她的意思。
　　而宋雨婷却没有办法狠下心来下杀手。
　　她的心已乱。
　　张清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挡开了江飞林，把宋雨婷送出了屋外。
　“你？”江飞林很奇怪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沈风只能由我来杀，你们谁也动不了他！”他也翻出了屋外。
　　江飞林狠狠地说：“混蛋！你真的是个混蛋！我早晚杀了你们这些混蛋！”

　　宋雨婷把剑架在张清松脖子上，“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说了，沈风的命只能由我一个人取。我不能让别人伤害到他！”
　　宋雨婷吼道：“你真的愿意怀疑沈风吗？你真的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吗？”
　　张清松推开宋雨婷的剑：“他和中原一剑早有瓜葛，他和龙雪香不清不楚！他欺骗了我很久！”
　“中原一剑和沈风不仅没有瓜葛，他和沈风还有冤仇。沈风从来就没有欺瞒过你什么。你这个人太小气了！”
　“是吗？果然你们都瞧不起我……果然……”
　　宋雨婷已经没有话说了：“你走吧。以后，让事实来证明我们的对错……不过，依然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张清松一声没吭，走掉了。

十八

　　蓝梦真拔剑。
　　她的剑和别人的不同，她用的是双剑，一长一短。左手长剑右手短剑，两把剑通体晶莹，却带着血的透明。
　　红泪。
　　少女的泪，滴出血红。
　　
　　风儿，风儿，在吹着，吹着，但是吹向哪里？

　　蓝梦真对江飞林，完全是没有悬念的一战。以蓝梦真的惊世功力和绝世宝剑，江飞林完全没有胜算！
　　右剑一刺，虽然没触及江飞林的身体，但是蓝梦真的气剑却刺进了江飞林的身体。
　　江飞林像树叶一般飞了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杀你没有任何意义……”
　　江飞林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好……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他站起来，逃开了。
　　蓝梦真知道，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这一切的目标，并不是她。展飞云，他的目标是沈风。死了这么多人，展飞云只为了沈风，只为了刺激沈风，只为了杀掉沈风……
　　但是，沈风是没有斗志的，也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而那妖异的力量，蓝梦真隐隐感觉，最终会吞噬掉沈风。
　　她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信念，能支持她还活着的，似乎，只有沈风，她经常唤作傻瓜的人。
　“傻瓜……如果……我先遇到你，该多好？”

　　沈风在梦里被惊醒。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他看到了柳残雪。
　“残雪？”沈风看着她，翻身跳到了窗外，“你怎么在这里？”
　　残雪焦急地说：“快离开这里！快！跟我走！这里很危险！真的很危险！”她拉住沈风的手，
“跟我走！”
　　沈风甩开她的手：“等一下，究竟怎么了？”
　　残雪低下头：“详细的，我不能给你说。但是，请你相信我，这里很危险，你不能在这里多停留……最迟明天……这里，也许会血流成河。”
　　沈风说：“不，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里再危险，我也不能离开。”
　　残雪吼道：“你别这么固执！”
　　沈风生气地说：“固执的是你！”
　　残雪大声说：“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走！那个人是魔教和余孽！还和她的哥哥不清不楚！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要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沈风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残雪，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变得如此的不讲道理！”
　　残雪捂住自己的脸：“你……你……你居然打我？”
　　沈风似乎是后悔打了残雪，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冲动给了残雪一个巴掌，毕竟残雪是他平生最好的一个朋友，他不应该下手的。
　　残雪看着沈风：“你到底是走不走？”
　　沈风狠下心来说：“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走吧。”
　“……你……”残雪感到自己的心似乎都要碎了，“好……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风看着残雪哭着离开的背影，心里似乎特别的难受，如果连残雪也走了，他就真的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了。他想要回去，却总是感觉还有人在附近。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宋雨婷就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她知道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就在宋雨婷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沈风突然问：“青青？是你吗？”
　　宋雨婷呆了一下：“段青青？”
　　沈风跑进了树林，站到了藏在暗处的段青青的面前。
　“是我……”段青青说。
　　沈风看着段青青：“你……你怎么来了？”
　　段青青似乎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手不由得发抖，她突然给了沈风一个巴掌。
　　沈风被打愣了：“青青，怎么了？”
　“我……我居然一直都看错了你……”段青青似乎非常的生气。
　　沈风莫名其妙：“怎……怎么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段青青似乎真的愤怒了，“不要装样子！”
　　沈风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张开嘴，说出的却是：“究竟……究竟怎么了？”
　　段青青的眼泪流了下来：“你……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你难道……难道不想负任何责任吗？”
　　沈风完全傻了，他完全不能理解。
　　段青青涨红了脸：“你还在装傻吗？你自己做的事情，现在难道要否认吗？”
　　沈风这个时候就像被人用锤子砸在头上，大脑一片空白。
　　段青青拉住他的手：“告诉我，你会保护我和孩子的，对不对？对不对？告诉我。”
　　沈风只能喃喃地说道：“……青青……我……”他没有办法说出来，他说不出来，他这几个月以来，根本就没有见过她，怎么可能会……
　“沈风……”段青青说，“你会和我一起走吗？保护我和孩子的？”
　　沈风的心在痛：“青青……我……我……”
　　沈风转过身，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段青青发觉了异样，她有些不安地问道：“沈风……到底……”
　　沈风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宋雨婷也已经走了过来：“究竟怎么了？”
　　沈风已经说不出话来。
　　段青青说：“我有了他的孩子，要他和我一起走。”
　　宋雨婷一愣：“孩子？不可能！”
　　段青青本能地大声说：“你……你骗人！”
　　宋雨婷想也没有想，直接说：“他这几个月都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会……”
　　段青青像是去寻找救命的稻草一样，去看沈风。沈风却避开了她的眼睛。
　　段青青完全明白了：“不……难道……难道……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抓住沈风，“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你……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是你！”
　　沈风轻轻地抱住她：“是……是我……是我……”
　　段青青哭着，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宋雨婷呆住了：“她？！”
　　沈风松开了手臂，看到了段青青的苍白的脸，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青青？……青青！”

　　沈风埋下了段青青。
　　蓝梦真看着神色恍惚的沈风，心里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做些什么……

　　沈风在熟睡着，完全不知道这一夜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如果不是蓝梦真把他叫起来，沈风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辰。
　“起来了，天不早了。”蓝梦真的话语里少了许俏皮。
　　沈风起来，伸个懒腰，“好辛苦啊……晚上做了好多的梦……”
　　蓝梦真看看他：“什么梦？”
　　沈风低下头，说：“很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在和一个奇怪的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战斗着……”
　　蓝梦真没有说话，她现在没有任何话可以说，她也不再对任何事情感兴趣。和她说话，就非常容易陷入尴尬的境地。
　　沈风也是一个不懂得怎样和对方对话的一个人。他看着蓝梦真：“那个……今天，好点了吗？”
　　蓝梦真点下头，却给人一种极不好的感觉，“陪我去喝酒。”
　“一大早就去喝酒吗？”
　“嗯。”
　　于是又陷入了冷场。

　　蓝梦真似乎是刻意把沈风又带去断天崖。
　“为什么又来这里？”沈风的心里又触及到了他最不想触及的东西。
　　蓝梦真看看天，“坐吧。”她把酒坛放在身边。
　　沈风坐下：“来这里……没什么关系吗？”
　“在担心我吗？”蓝梦真说。
　　沈风没有说什么，拿起酒坛，喝了好几口，然后大概是究竟刺激到喉咙了，他的嗓子咳得厉害。
　　蓝梦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也当心点啊。”
　　沈风笑了：“好象你比我大似的……”
　　蓝梦真轻轻吐了口气：“其实，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经常做同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抱着一个生着翅膀的人，满天飞着血红色的蝴蝶……”
　　沈风看了看她：“多奇怪的梦……”
　　蓝梦真摇摇头：“不说了……说说你吧……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过去呢……”
　　沈风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说：“这里……我亲手杀掉了我曾经最深爱的人……”他的头几乎要埋到自己的身体里。
　　蓝梦真把酒坛举起，把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把空酒坛扔了出去：“这里……我在一瞬间，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全部……”
　　沈风依然低着头：“在到这里之前，我还是一个能说能笑的我……但是在这里之后，我却变得不再是我了……我变了许多……”
　　蓝梦真说道：“谁不会改变呢？我们大家都会变……因为还在生存……我们都还活着，所以我们大家都会变……对不对？”
　　沈风又喝了一口酒，“……或许吧……”
　　蓝梦真说：“你知道小琴去了哪里吗？”
　　沈风说：“难道你知道？”
　　蓝梦真说：“她其实一直跟着你，只是你不知道……她似乎总是躲着我……大概是我身上散发出令她不安的气息吧……”
　　沈风叹气：“她现在，也就在附近吗？”
　　蓝梦真点点头：“她就在不远的地方……以她的方式来保护你……”
　　沈风叹气：“我的心里好难受……我感觉不到……我还有生的气息……”
　　蓝梦真和沈风不再说话……天已晚了，两个人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蓝梦真已经不在了，她不晓得去了哪里，只是不在了。
　　天琴来到了沈风的旁边。
　“小琴……”沈风看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你面对面地在一起了……”
　　天琴说：“快走……”
　“走？”沈风似乎不怎么明白。
　“快走！”天琴吼道，“走啊！”
　　沈风觉察到了异样：“是……是谁？”
　　无数的箭矢已经落了下来。
　　天琴似乎开始了奇异的变化，她的脊背，隐约间出现了暗紫色的光翼。她的眼睛，也渐渐变了颜色。是和沈风当时同样的红色。
　　保护的屏障阻挡住了箭雨的攻击，但是紧接着，是那群怪物，上次在京城附近遇到的怪物，没有意识，只知道进攻的怪物。
　　人类怎么能敌过这样的怪物？
　　这些怪物是哪里来的？
　　沈风在这样消沉的时候，没有出手。他只是闪躲。
　　天琴大吼，身体周围笼罩了一层红色的光，她杀掉了所有的怪物。
　　她笑了：“太好了……我终于保护了……主人……”
　　她笑了，一支箭射了过来，她挡在了沈风的面前，挡住了这一箭，然后，跌下了山崖。
　　沈风的力量再次复苏了。
　　那火焰瞬间将整个断天崖包裹了起来。

　“什么？这？”蓝梦真突然感到身体里一阵的绞痛，她抬头望向山崖，看到了那冲天的火焰。

　　两对巨大的翅膀，由火焰构成，展开。
　　沈风的身体包裹在火焰之中。他的眼睛，他的头发，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飞在半空，将他的怒火烧向了断天崖的一切。

　　沈风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他这个时候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悬崖。
　　满地的尸体。
　　他从尸体中穿过。
　“我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沈风看着这满地的尸体，“为什么要成为沈风？如果……我不曾来到这里……不曾成为沈风……这里……这里……我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制造杀戮的吗？”
　“这个世界，本不该有我……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去死？难道……死……不是很容易吗？”

　“死是一种解脱……我太累了，是时候解脱了……”
　“我想要解脱……”
　“我想要死……”
　　沈风向悬崖继续移动。

　　山崖。
　　沈风站在崖边。
　　下面，是无边的云雾。除了云雾，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死了很多人……
　　沈风在想着……从七年前，到现在……
　　为什么这里会死这么多人？
　　因为？
　　因为自己？

　　沈风已经准备跳了下去。

　　蓝梦真拉住了他。
　“傻瓜，为什么要死呢？”
　　沈风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蓝梦真突然点住了沈风的穴道。
　“梦真！你要做什么？”
　　蓝梦真做在他的身后：“把我的功力传给你……”
　　沈风忍不住大吼道：“不行！你……你应该知道的！你一旦传功，会……会死掉的，你知道吗？”
　　蓝梦真已经把手放到了沈风的背后：“我知道的……”
　　一股热流已经进入了沈风的体内。
　“快停下！快停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梦真笑着说：“为了保护你……”
　　沈风吼道：“是可怜吗？我不要！”
　　蓝梦真笑了：“不，我一定会传给你，因为你要活下。”
　　沈风的泪水流了下来：“死……你会死的……你死了……我，我也不想再活下去！我还是可以去死！！”
　“你不会的。”蓝梦真很自信地说，“当我把功力注入到你的身体里，我同样把生命注入你的体内。你的生命，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你忍心再一次地杀死我吗？”
　　沈风咬紧了牙：“蓝梦真！你真是太残忍了！”
　　蓝梦真笑了：“果然，你还没有好好地认清我的真面目啊……既然，因为我，有了这么多的错误……那么，让错误随着我，一同终结吧……我的人不属于你，那么，就把我的生命化入你的生命里，从此，你就是另一个我，为了延续‘我’，答应我……不要死……死，我一个人就够了……反正，我重要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我，我活着，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意思……也许……你失去了很多，但是你还有很多，我……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我本以为，我可以和那个人好好地生活下去……但是……他欺骗了我……连我最敬重的父亲也欺骗了我……为什么？！为什么？！沈风！你不能死！这个世界上，因为你的死，会有很多人为你而流泪……而我死了，世界也不会缺少什么……”
　“可是……”沈风这个时候，已经近似于咬牙切齿，“你死了……我……我会伤心……我的心会痛！”
　“是吗？”蓝梦真的声音开始了微弱，“那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风极力想把头转过去，可是他做不到，他全身都已经麻木，而且身体里，充满了蓝梦真激起的热流。
　“梦真！停下来！”
　“傻瓜……”那声音已经细若游丝，“多少梦……都散入风中……哭泣的人，永恒地守在心碎人的心里……让我守护着你的心吧……我，是时候给你说声再见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让我……先遇见你……好吗……”
　　沈风感到，蓝梦真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后背。
　“梦真！”沈风撕心裂肺地呼喊。
　　但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回音。
　　断天崖上只有风声，不再有其他。
　　沈风用尽力气想回过头去，只为了看她最后一眼。可是，他偏偏做不到。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也做不到……做不到！
　“为什么！”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

　　沈风把蓝梦真的遗体放到了木筏上。
　　宋雨婷在蓝梦真的遗体周围，撒满了鲜花。但是无数的鲜花，也比不上蓝梦真苍白的面容来得美丽。
　　沈风端详着蓝梦真。
　　似乎，蓝梦真还活着。
　　但是……她确实已经死去了……
　“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是吗？”
　　似乎一切还是老样子。
　　他们似乎还在一起。
　　但是，已经改变了……
　　沈风的心，在碎，碎成千万块，无数块……蓝梦真一直给着他希望，直到最后……依然将生命给了他。

　　昨日，已成追忆。
　　追忆。
　　孤独的人，孤独的月。月色正浓。
　　月下，孤独的沈风站在孤独的宋雨婷旁边，准备送孤独的蓝梦真最后一程。

　　没有酒。
　　只有鲜花。
　　宋雨婷采来的鲜花。
　　风。
　　风吹动江边的树。
　　树在响，树影在动。
　　沈风的目光终于从蓝梦真的脸上移开。

　　一切……
　　木筏被沈风推进了江里。
　　蓝梦真顺着江水，漂着，连同木筏，渐渐沉入了江心。

　　一切……都可以暂时停止了……
　　一只蝴蝶，在飞着，那翅膀上的纹路，似乎，是一滴泪……

风铃·一

　　蝴蝶，飞舞在沈风的周围。
　　是血色的蝴蝶。
　　沈风从一个神秘的地方取出了一柄的刀。
　　没有人认识这一柄刀。
　　这把刀的样式十分奇怪。
　　这把刀居然是直直的，直到刀尖才微微有一丝的弯曲。不同于东瀛的刀，刀身很宽。
　　这把刀有一个名字。
　　月影。
　　绝不是因为刀的形状，这样的刀和月绝对没有相似的地方。叫做月影，是因为刀的光。
　　风拂着，秋日的枯叶如蝴蝶般飞舞。
　　沈风握着月影。
　　刀在秋日的光下闪着光。
　　沈风劈了一刀。
　　飞舞的蝴蝶绕在沈风周围。
　　刀已止，纷飞的蝴蝶被风吹到了一旁。沈风的眼角闪着一丝光，刀锋上却滑过一滴血，顺着刀尖滴在一片枯叶上。
　　沈风的眉心正中，渗出血来，然后顺着鼻翼流下。
　　沈风把刀收回鞘中。
　“刀气反噬……力量越强，反噬的力量就越大……现在……反噬的力量已经可以伤害到我……”
　　宋雨婷看着那把刀：“月影……这把刀为什么在你的手里？”
　　沈风问：“你对这刀也有兴趣吗？”
　“不……倒不是对刀有问题，而是……对这把刀原来的主人……传说中，天下最强之剑，逍遥王，萧子星的配刀？”
　　沈风没有说什么，静静地走开。
　　自从蓝梦真去世后，沈风变得很沉默，能不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说话。
　　宋雨婷只有叹气，然后追了上去：“喂，也等等我啊。”
　　沈风说道：“跟我回家看看。”
　　宋雨婷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沈风当然会担心沈家的安全。

　　沈家已经空无一人。
　　沈风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
　　宋雨婷绕了一整圈，回到了大门：“很奇怪，所有的房间都很整齐，不像有人强行闯入的样子。水井和食物我也检查过了，没有发现有下毒的痕迹……”
　　沈风点下头，把头低下：“知道了……”
　　宋雨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沈风突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杀气。
　　他之前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杀气。
　“张清松？”宋雨婷看到这个人走到了近前。
　“快走……”他虽然身上散发出杀气，但是却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你赶快走！不要在这里多留。”
　　宋雨婷看着他：“到底……”
　　沈风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开。
　　宋雨婷看了下沈风，又看了看张清松：“你受伤了？究竟怎么了？”
　　沈风说道：“喂，再不走就不等你了。”
　　宋雨婷看着脸色苍白的张清松，“小心了……”她跑去追沈风了。
　　张清松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身上已经流出了鲜血，“可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我只是为了要亲手杀掉他吗？”
　　花英已经走到张清松的身后：“看来你似乎忘记了什么……”
　　张清松勉强站起来，“你是来处理掉我的吗？”
　　花英的手中多了一柄长长的鞭子。
　　张清松也拔出了长剑。

　　区明是年轻一代中剑术最强。上一次围攻沈风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手，所以，沈风才能被蓝梦真和独孤依风带走。
　　而区明最怕的是花英。
　　区明曾经说过，他之所以和花英做朋友的原因，“因为我不想和他做敌人。”
　　花英似乎并没有用过什么真正的武功，从来都是很随意的出手。张清松很清楚这一点，对于花英的深藏不露，他紧紧地握住剑。对于他来说，他绝对不能先出手，在还不知道花英出手的规律之前，他不能先出手。
　　花英一甩鞭子，一声似乎是爆竹的响声。
　　张清松的脸上就甩出了一丝的血痕。
　　但是张清松依然看不清楚花英的出手。
　　随着花英一直甩出长鞭，张清松的不同部位就被击打出了血来。
　“切……这个变态……”张清松看着花英笑着的脸，却只能做出防御的姿势。
　　花英笑着把鞭子卷向张清松。
　　鞭子卷住了剑。
　　张清松吃了一惊。
　　因为鞭子卷住的，并不是他的剑。
　　鞭子卷住的是龙雪香的剑。
　　花英伸手取出了另一条鞭子，抽向龙雪香。他认为龙雪香应该会被张清松好收拾。
　　但是他错了。
　　龙雪香长剑突然撤力，身体倒着转向了天上，借着花英原先鞭子的拉力，闪过花英的第二鞭，同时，她拔出了又一柄剑。
　　这是一柄短剑。
　　剑身只有一尺六寸，剑身很宽，但是剑刃上却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缺口。
　“残缺之剑？”花英一惊，急忙撤鞭，同时向后退。
　　但是，两条长鞭的力量如此巨大，使龙雪香已经将剑递到了他的胸口。
　“哗”的一声，花英的胸口的衣服被划开了，他若不是闪得快，只怕要立时见血。
　　花英将两条长鞭挥舞了起来，形成了围绕着他的一层保护罩。
　　龙雪香右手长剑一抖，抖出无数的剑花，而左手的残缺之剑却在瞬间散发出了无数的光来。这光，就像是瀑布般的流星雨。
　　你可曾看过流星的绚烂？可曾见过流星雨的壮观？
　　无数的流星，由剑上飞出，是世界上不曾见过的奇迹。
　　无数的流星在四散游走，以龙雪香为中心，在瞬间弥漫了四周。
　　流星在飞，带着死亡与生命和谐的统一。
　　花英的眼眸缩小了。
　　那流星雨不停撞击着两条长鞭环绕成防御壁。
　　长鞭在不断的撞击中，碎成了数截。
　　但是龙雪香却并没有住手，那无数的流星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朝着花英射去。
　　花英已经丧失了任何的意识，他只知道在下一个瞬间，他的命运只有死亡。
　　区明却用了比流星更快的速度，闪到了花英的面前。
　　流星雨被击散了。
　　花英看着区明。
　　对于他来说，区明是一个神奇的人。
　　因为，区明每次出现的时候，身上的剑气都更胜以往。
　　龙雪香长剑一抖，直接刺向区明。
　　剑只有一剑。
　　这一剑却包含了万千的变化，犹如万千的流星向着一点急速汇聚。
　　无论是哪一颗流星，都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可能。
　　区明突然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在龙雪香刺来致命一剑的时候，区明居然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区明的剑如无形的手，直接缠绕住了龙雪香的剑。
　　龙雪香反手将残缺之剑斩了过来。
　　区明突然按住了残缺之剑，同时身体一个倒立，将自己的剑倒划像龙雪香的香颈。
　　龙雪香绝对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她突然变左手的反握为正握，右手的长剑贴着自己的皮肤架住区明的一剑，接着左手的残缺之剑向身体已经失去重心，半悬在空中的区明砍去。
　　区明左手居然抽出一把匕首，与残缺之剑一触。
　　匕首立时缺了一个口。
　　两个人同时向后滑动，将地面擦出四道痕迹。
　“走！”区明架起花英，逃跑了。
　　张清松看着立在他面前的龙雪香，目光中无疑中还有些许的痛楚。
　　龙雪香没有去看他，但是泪水却充满了她的眼眶，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她一震手臂，那柄百炼成钢的长剑断成了两截。
　“香……”张清松低下头，口中似乎在呼唤妻子的名字。
　　龙雪香想要答应，但是却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看他。
　“你……还好吗？”张清松说。
　　龙雪香没有说话，却终于忍不住眼泪。
　　一滴滴的泪水滴在地上，渐渐湿成了一片。
　　龙雪香抽泣起来，却依然没有回头。
　　她怕回头。
　　张清松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只要一句话，一切可以澄清。
　　但是，没有。
　　龙雪香离开了，只给张清松留下一个背影。
　　张清松追上两步，却终于停了下来。

　　沈风一句话都没有，一直向前走。
　　宋雨婷追上去：“拜托，你说句话好吗？怎么又变成了那个样子？”
　　沈风依然没有回答。
　“至少去哪里，你要告诉我吧？”
　　沈风终于说了：“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吗？”
　　宋雨婷很奇怪地看着他。
　　沈风终于开口说了又一句：“反正，我都会带上你的。”
　　宋雨婷笑了，她笑着走到沈风的旁边。她至少确定了一点，这个时候的沈风并没有像那时候那样消沉，他还没有屈服。是蓝梦真给他的生命的动力么？宋雨婷不知道，她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那就是沈风的话，“我都会带上你的”。有这句话就够了。
　　是的，有了这句话，其他还怕什么呢？
　　宋雨婷笑着跟在沈风的后面。

　　如果说吃惊，宋雨婷还真的十分地吃惊。
　“来这里做什么？”
　　沈风说：“找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老朋友的确是老朋友，很老的朋友。
　　南宫平，南宫世家的当家。
　　宋雨婷记得南宫平应该至少有九十岁了，但是这样看上去，南宫平的年龄也仅仅是六七十的样子，甚至更小。他坐在轮椅上，由南宫夫人推着。
　　南宫夫人就更奇怪了，看起来似乎还不到四十岁。
　　宋雨婷想不到沈风是怎么会认识这样的老怪物的。
　“我说沈风啊，有三四年没有来了吧。”南宫平笑着问沈风，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沈风说：“四年了。”
　“哦，哦。”南宫平笑着说，“你又惹了不少麻烦了吧，不然怎么会又想起我来了？对了，今天是不是要陪我喝上几杯？”
　　沈风说：“算了吧，如果你知道我惹了什么麻烦，不把我直接从这里丢出去，就是好事。”
　　南宫平看起来是很长时间没有出去走动了，对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南宫夫人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好久没有听沈风讲故事了呢。”
　　沈风苦苦地笑了一下：“好吧。”他从陪同张清松路径济南开始讲起。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沈风讲了好半天，才算是讲完。当然，他自然略去了他自己妖化的事情，只讲了区明他们的事情。
　　南宫夫人皱了下眉头，“果然是个麻烦精啊。这次果然是好大的麻烦。果然像你啊……”
　　南宫平道：“这么说来……老夫不出手，看样子是不行了……可是……”
　“南宫平！”一声炸雷，震得房子都晃了几晃。
　　沈风记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那个大和尚如痴的声音。
　“老疯子！”南宫平朗声说，“你说话小声点！你怎么了？”
　　如痴的声音又传来，“我在三里外被人围住了，你快来帮忙！”

　　如痴和尚和悬云道长被人正团团围住。
　　以他们的武功，想突围，本来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毕竟这里是南宫世家的地界，他们担心下手太重打死了人不太好，所以只好请南宫世家的人亲自出马了。
　“哟！姓沈的小子！你也在这里啊？”如痴说。
　　沈风说：“大师要帮忙吗？”
　　如痴看了下南宫平，说：“老头子，你到底出不出手啊？不出手的话，我要大开杀戒了！”
　　南宫夫人走上前去，“知道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走过去，但是所到之处，衣袖所及，触者立仆。
　　宋雨婷似乎看傻了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有此等的武功。
　　如痴看了看倒在地上呻吟的人，说：“回去告诉你们堂主，想困死我，叫他自己亲自来吧。”
　　那群小喽罗只有逃命的份。
　　如痴看那群人已经逃掉，对南宫平说：“老头子，见了我，似乎要欢迎一下吧。”
　“欢迎你才怪……”南宫平说。
　　悬云似乎在南宫平面前很收敛，收剑行弟子礼节：“弟子拜见南宫前辈。”
　　沈风这个时候才说话：“如痴大师，你刚才说什么‘堂主’，莫非是……”
　“四灵的赤龙堂。”如痴说，“似乎已经欺压到我的头上了。”
　　南宫平问：“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如痴哈哈大笑：“那是，那是，我们是老相识了。”
　　沈风却笑不起来。
　　他似乎还在担心什么。似乎是在担心他的家人的安全。
　　可是南宫平听过他的述说之后，似乎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像南宫平。
　“哦，对了，对了。”如痴说，“前几天我去了趟京城，去看沈老头了，那个……”
　　南宫平似乎这个时候给了如痴一个颜色，如痴没有说下去。
　　沈风也没有问，他隐约觉得如痴提到的，应该是他在京城的祖父。他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风铃·二

　　沈风和宋雨婷就看着这一群老家伙在一起谈天说地。
　　沈风觉得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只有一句话，沈风觉得还算是有些意思。南宫平对如痴说：“老疯子，今天打算喝多少的？”
　　如痴没有回答，却转过去问南宫夫人：“大姐也喝几杯吗？”
　　南宫夫人笑道：“六十年前，你就喝不过我。六十年后，你休想。”

　　沈风似乎很难入睡，他总是在想着一些奇怪的事情，关于沈家，关于自己妖异的力量。
　　他不知不觉拐进了花园里的一个小门。
　　小门里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满院里载满了鲜花。正是秋日，这里却满是鲜花，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力量使得这里的鲜花在秋季里盛开。
　　沈风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小院里的不寻常。
　“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声音在背后问。
　　沈风回过头来，见到了一个少女，看身材大约二十岁的样子。让沈风觉得吃惊的，是这个少女，居然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除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与嫣红的嘴唇，大半的面孔都藏进了这白色的面具里。
　“啊……深……深……深夜了，你怎么进到这里来的？”看到沈风的少女，有些结巴，双目似乎有些呆滞，直勾勾地盯住了沈风，“你是……什么人？”
　　沈风觉得这个少女似乎在哪里见过：“哦，我叫做沈风，是庄主的客人。刚才散步，没注意就走进了这里。小姐是？”
　“啊……啊……我是……兰……兰宫星雨。”
　　沈风觉得这个南宫大小姐，不仅有些结巴，还有些大舌头，“原来是南宫小姐，在下失礼了……”
　“啊，啊。”南宫星雨越发紧张，“沈公子……夜……夜深了……请回去吧，这里不方便进来的……请公子……不要随便进来了……”
　　沈风道：“在下告辞了，多有打扰。”他从南宫星雨身边走过的时候，南宫星雨连忙低下头。沈风笑笑，却嗅到了一丝香气，令他很熟悉。他也没多想，走出了这个小花园。
　　南宫星雨木力良久，“这么快……”

　　沈风看着手中的红泪。
　　那是蓝梦真是侍女交给他，似乎蓝梦真很早就做了那个决定。
　　红泪，透着一丝伤痛。
　　一封信，蓝梦真写给沈风的，相当于遗言。
　　红影眼前，
　　泪痕始干。
　　遗语无声，
　　君永平安。
　　梦再难会，
　　真心一片。
　　已是斜阳，
　　去而无返。
　　沈风知道红泪意味着什么。蓝梦真的生命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延续着蓝梦真的生命。
　　他抚剑。
　　悬云早已站到了旁边。
　“是道长啊？”沈风收起了剑。
　　悬云赞道：“好剑法。”
　　沈风道：“我并没有出剑。”
　　悬云笑了：“能看见你的剑气，老道士还是有一点眼光的。”
　　沈风笑了。
　　悬云说：“似乎天龙阁的段天峰说因为段小姐的事情，不会放过你。据他说，段小姐，似乎还怀有身孕……”
　　沈风的牙齿突然咬紧，“混蛋！如果让我抓到他的话……我不会放过他的……”
　　悬云问：“难道你知道究竟是……”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会和我如此相似……除了他，也不会有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想害我……”沈风吼道。
　　在这个时候，南宫平坐着轮椅也过来了，“沈风，悬云……你们都在啊……”
　　悬云规规矩矩地行礼：“南宫先生。”
　　沈风却突然不怀好意地说：“哟，大姐，要你这样做轮椅似乎太难为你了吧。”
　　悬云有些吃不住现在应该用什么表情，他的脸大概都要青了。“沈……沈风……”
　　南宫夫人笑了：“还是被你看穿了呢。”
　　沈风笑：“如果找不到轮椅的话，我想南宫会用吼的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在吼：“我的轮椅在哪儿？！”

　　看起来，沈风似乎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了。
　　南宫平似乎没有准备帮沈风解决问题的意思，这几天似乎只是喝喝酒，聊聊天，日子似乎过得很悠闲。
　　而沈风还无所谓，宋雨婷倒是整天走过来，走过去，很烦躁的样子。
　　宋雨婷烦躁的样子也似乎传染到了沈风。
　“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乱走啊？”
　　宋雨婷做了个鬼脸，“混蛋啊！你作为当事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我老是在这里担心……”
　　沈风说：“因为我们天生就是两种人嘛。”
　　宋雨婷说：“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沈风只是笑笑。
　　面具，那张面具，从那次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似乎给人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南宫，早上好。”沈风向南宫平打招呼，之后才看清楚在后面推轮椅的人，“啊，是南宫小姐？”
　　正是戴着面具的南宫星雨。
　“哦。是沈公子，早上好。”南宫星雨和流利地说。
　　沈风这个时候，才算是看清楚南宫星雨，婀娜的身段，雪白的纱裙，微白的皮肤，一切一切都似乎都只是在梦里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真的曾经见过。但是，那面具，却似乎截断了什么。
　　南宫平笑着看了看沈风，“你的事情，我已经全部摆平了。”
　　沈风也并没有什么惊喜，他仅仅是轻笑了一下，似乎就像他刚出现的时候那样，但是，只有隐藏的感情全部不一样了。
　　南宫星雨似乎是好奇地看了看沈风，但是那目光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南宫平笑着对沈风说，“说起来，你似乎已经见过星雨了？”
　　沈风点点头：“是的，前几天，我散步的时候遇到过。”
　　南宫平说：“她是我唯一的孙女，父母都过世了。在一次意外中，星雨的脸受了伤，所以只能一直戴着面具。”
　　南宫星雨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愿意言语的痛楚。
　　沈风没有接下去说，只是看着南宫星雨的眼睛。
　　南宫星雨回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沈风在南宫家的花园里坐着。
　　已经是初冬时节，他在南宫家已经住了两个月了。仅仅是这样，他被区明他们诬陷的罪名，居然一下子就被洗清。南宫家族的能力真的是可怕啊。
　　沈风抬头看着天空，一片一片的白云浮着，阳光懒懒地透过云朵照下来，带来微微的暖意。
　“今天天气不错啊。”南宫星雨居然主动走到沈风身边说。
　　沈风看看她，“是啊。”
　　南宫星雨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你看我的时候，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一直盯着我？”
　“啊……是啊……对不起……”
　　南宫星雨忽然伸出手来，摸向沈风的脸。
　“……呃……”沈风的脸刹那变得通红。
　　南宫星雨从沈风的脸上，捏走了一颗米粒：“吃饭居然这么难看……”
　　沈风想哭的心都有了。
　　南宫星雨的嘴角却挂上了一丝微笑。
　　沈风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这笑容，“……以前……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南宫星雨说：“无论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我的脸已经变成了这样，你也不会认识的。”
　　沈风不好说什么，他隐隐感觉到南宫星雨隐藏的哀伤。

　　这个人，并不认识吧。

　　大厅里不时传出几声笑来。
　　南宫星雨、沈风、宋雨婷躲在门外悄悄往里看。
　　宋雨婷笑着说：“今天南宫老头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啊……”
　“拜托……那是我爷爷……”南宫星雨的口气似乎平静的像水一样。对，就是无风的湖水。
　　沈风却退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的人。
　　他的祖父，沈柏凇。那个在京城官居一品的祖父。
　　果然，沈家是有秘密的。
　　沈风觉得很困倦，他的眼皮在不住地打架。他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你不去见他吗？”南宫星雨走路似乎永远是这么悄无声息的。
　　沈风摇摇头，转过身看着她。他似乎觉得这个身影越来越熟悉。“我真觉得，你像一个人……可……”
　“是吗？”南宫星雨似乎放弃了感情似的，甚至连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不带有任何生气似的。
　　沈风看着她：“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走开是因为？”
　　南宫星雨说：“能感觉到。”
　　似乎她说话越来越平静了。
　　沈风看着远方：“知道吗？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却不在了……因为我……现在……我的心里，空荡荡的……”
　　南宫星雨说：“人其实总是活得空荡荡的，因为每个人都关闭着彼此的心灵。每个人都活在自我封闭的一个壳里。很多，很多人。”
　　沈风叹气。

　　果然，我不认识你？

　　沈风上下打量南宫星雨。在一种莫名的动力之下，他伸手去摘南宫星雨的面具。
　　南宫星雨连忙后退，“不可以……”
　　沈风问：“你是谁？”
　“南宫星雨。”
　　沈风放弃，他真的没有办法弄清楚他心中的疑惑。
　“其实……我是在幻想……她已经死了……但是我却总是放不开……我在逃避……我不愿意承认那个事实……”
　　他的拳握紧，“啊！”
　　南宫星雨轻轻地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沈风。
　“这样……你好些了吗？”
　　沈风静静地闭上眼睛，迟疑着，终于也抱住了南宫星雨。
　“如果把我当做她，你可以开心一点的话。”
　　沈风的眼睛里，流下泪来，“虽然……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她，不想！不想失去她！”
　　南宫星雨的口气就像是微风，就像是流水：“不会……不会的……”

　　沈风向南宫平辞行。
　“南宫，我要走了。”
　　南宫平说：“不多住些日子吗？再过些日子就是春节了，过了年再走吧。”
　“我要走……”他说，“有些事情，我不尽快弄清楚，我也许会死的。”
　　南宫平咳了一下：“也好，过些日子，等星雨能出关，我会让她去帮你。”
　“不用了。牵扯上我的女孩……往往很糟糕……不要再让星雨也沾上我的晦气……”
　　南宫平说：“也许，你真的变了也说不定。记住……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放弃任何希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嗯。”
　“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嗯。”
　“……”
　“哦，对了，等我走远了，再告诉宋雨婷。”

　　果然，我还是没有办法忘记她……

　“我后悔么？”
　“这条路是我要走的么？”
　“本来可以依靠南宫的力量把一切都平静地结束……”
　“我是什么人？”
　“为什么我会有那种力量？”
　“为什么梦真要希望我活下去？牺牲自己也要让我活下去？”
　“……”
　“回忆吗？回忆是美好的，回忆的人是痛苦的……不愿意去回忆，在我……但，有些事，没有办法不回忆……”

　　风愈吹愈利。冬天的风就像是刀子。
　　冬天，还有没有希望？冬天过后，是否是明媚的春天？
　　人生是不是只有一次春天？冰封了的心，是不是还能够融化？
　　沈风没有目的地走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等待着什么。
　“我不会随便去死的。”
　“因为我的生命里，有梦真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