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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连载』 《波》(楔子~第六节<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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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5-04-08
【六】


司勘

“尤力飞!”
看到这个家伙我想都没想就轻舒猿臂给了他一个熊抱。
在此之后我才记起来,好像几年前的某一天我曾经下定决心:如果再遇到尤力飞我一定要先昂首挺胸地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如果他主动给我打招呼我还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问他是谁;然后,他要是还笑嘻嘻的我就说他厚脸皮,他要是生气了我就说他有毛病……
因为他居然无视过我!
啊,算了,做这种小孩子赌气般的行为是很没意义很丢面子的。像我现在这样以宽大的胸怀面对尤力飞,才是成熟男人的选择呀!
言归正传。
来不及叙旧,我们先坐到了餐桌旁吃喝起来。大概是因为太饿了,这顿饭菜显得特别香。虽然尤力飞和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都没动筷子……
啊?一个漂亮的女孩?!
酒足饭饱之后,我就要把那一肚子的话告诉尤力飞,可是尤力飞却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先对我说:“吃饱了吗?”
“嗯!……那个……”
“呵呵,不要急,我们结帐后找个合适的地方慢慢说话,不要耽误老板生意。”
不愧是尤力飞,就是善于为别人着想!
站在柜台前,我一边盘算着这顿饭要花多少钱,一边把手放口袋里偷偷数金币的数量,而且还想着怎样抢在尤力飞之前把钱付掉,就听见老板说:“对不起,客人,我们是不收现钱的……”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生活一般都是自给自足,偶尔进行的交换我们都用实物来完成,钱这种东西的使用和保存反而显得繁琐了……”老板也是一个穿坎肩的中年大叔,右手缠着绷带,笑容可掬的。
“这样的话……玉石珠宝也不能用来付帐了?”
“哈哈,那些奢侈品我们更加不需要了,我们桃源乡的人都是清心寡欲的……不过客人你不用烦恼,我们这里难得有旅客,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们了!”
尤力飞眨眨眼睛:“真感谢!您真是热心肠,但我们一定可以有办法……”
“嘿大伯,你的手……是受伤了吧?”尤力飞的同伴吧,那个漂亮女孩问道。
“哦,这个啊……”老板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挥了挥那只绑绷带的手,“是啊,昨天搬酒坛子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一只,清理碎片的时候,就把手给划破拉。哈哈……”
“血都渗出来了哟,大伯!看来伤口不小呢!”
“咦?我自己都没有注意……以为是小伤来着……”
“那么!”女孩得意地说,“我来帮你治疗,作为这顿饭的交换吧!”




老板把我们请到了里屋。“大伙!柜台里面的炉子上还温着酒,自己动手取啊!”他对着外面的客人们吆喝一声后,放下门帘,听从那位小姐的话,坐到了她对面。
“糟了!”哥哥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摸摸脖子,又掏掏衣服上所有口袋:“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哥哥?”
“小瓷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下,马上回来!”他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差点被门槛绊倒。
“哥哥丢了什么东西啊……”
“司勘容易大惊小怪的,小瓷不用太担心了。呵呵……”尤力飞这样说。
我点点头,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奶奶的银镯子和旅费了,而这些都在我的提包里。于是,那个女孩的治疗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帮老板解开了绷带——长长的伤口不仅仍在流血,而且都化脓了!老板更加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很可怕吧……你们女孩子一定被吓到了吧……”
“不会!”女孩很无所谓地摆摆头,把手抚在了老板的伤口上。
她轻轻吟诵着咒文,温柔的银色光芒就从她指间流淌出来。
“好漂亮的光!”我不禁赞叹道。
“安娜的精神力十分强。这种可以和古代人媲美的魔法力,如今世上,拥有的人屈指可数吧,呵呵。”尤力飞的语气中流露出十分的自豪。
“嗯,结束了!虽然结果不算完美!”那位安娜小姐也很自豪地宣布。
真快啊,现在老板的手上只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了。尽管在学校我的白魔法成绩不错,可是也无法做到这么迅速有效的治疗呢……
老板也很惊奇:“比我们的医生都厉害!我这个曾经的特玛人真是开眼界了!”
“不过是种简陋的治愈术而已,哈哈!”安娜谦虚着,虽然语气还是那么骄傲。
“那么,大伯!多谢你的饭菜啦!我们走咯!”安娜站起身,神气十足。
老板刚从隔壁端出茶盘来:“啊?请喝杯茶再走吧!”
“不用了!我们……”安娜潇洒地挥挥手。
“那么,多谢招待了。”尤力飞却已经坐在凳子上端起了茶杯。
“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客气啊!而且听好了——我要回家!马上!不想浪费时间!”
尽管安娜小姐很是生气,尤力飞却还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由衷地对老板赞叹道:“真香啊!”然后才说:“忙中易出错,我们不用太心急。而且,殿下,先请问,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啊……”安娜哑口无言。
“这是个地图上没有的地方,之前我们就已经确认过了。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地乱走,不是浪费时间和体力吗?而且,我们还要等一个人回来呢。”尤力飞看着我,笑笑。
“是啊!哥哥刚才出去了!”我偷偷瞄了瞄安娜小姐。
“你和你哥哥才和我认识,没有什么规定我们要一起走!”她却大方地盯着我说。
“你说得对……可是……”我只有低下了头。
“不过尤力飞说得也有理,我们还得先把路给找到……”她也坐了下来,小小抿了一口茶,“嗯!这茶真的很香呢!……那么,大伯,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们到艾尔夫的路吗?还有,那个……你……妹妹……也坐过来喝茶吧!大伯的茶很好喝的!我们就顺便等一下你哥哥吧……”
“桃源乡到别处的路啊……这种东西,是没有的。”
我刚坐下捧起茶杯,却听到老板说出这么令人丧气的话。
可是还没等惊讶的我们打破砂锅,一个长相很有尊严的白胡子老爷爷掀开门帘进来了:“米华,果然,客人在你这里啊。”
“啊,村长。这些客人们……您认识?”
安娜小姐掩着嘴偷偷笑了:“果然长着村长脸呢……很村长的白胡子啊……呵呵……”
慈眉善目的村长老爷爷似乎听到了安娜的话,挺起胸又摸摸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转过头对我们说道:“那么,客人,请跟我来吧。”
“请问是去哪里?”我脱口而出。
“呵呵,给你们准备的过夜的地方。而且在那里,你们心中的疑惑,我会尽量帮助解开的。”
“对不起,村长,可不可以请您稍等一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一个朋友。”尤力飞解释道。
“这样啊,没有问题。”
“还有,您不如在这里就解开我们的疑惑吧!”安娜小姐直接了当。
“嗯,那么,米华,请你先给客人们介绍一下桃源乡吧。等他们的朋友回来了,就带他们到那栋房子来,我就先去准备一下了。客人,请你们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尽量自在一点吧!”
老爷爷说完,点点头,离开了。


米华

各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村长好像早就知道你们会到来的样子?我只能说,是因为神示。下面,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有关桃源乡的事情。嗯……我就用自己的经历来说明一切吧。
我是从25岁开始在这里定居的。忘了是哪一天,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并非躺在特玛家中的床铺上,而是在一颗梧桐下。对,就是池塘边那株最繁茂的梧桐树。
当时我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那个时候的村长衣袋老人——他的名字就是衣袋——迎接了我,就像刚才村长耳怠老人问候你们一样。他让我先借住在其他村民家里,直到这栋房子盖建完成。
我一直记得我慈祥的父母、我开朗的兄长、我善良的朋友、我贤惠的妻子,以及23年前还未满周岁的儿子——我还没给他取好名字。可是我并不觉得曾思念过他们。是神把我们招集到桃源乡,在这离神最近的地方过最纯净的生活的。这是一种荣耀。我的家族是特玛知名的酒商,凭借祖传的技艺,我用桃源乡出色的谷物酿造出了超越我以往任何作品的酒——很惭愧我的心灵还不够纯净,竟然还放不下酒水这种无用的东西。可是喝过这酒的村人都支持我继续酿造,村长也说神并不反对我们拥有一些娱乐。于是这房子的前厅成了酒店,我作为桃源乡目前唯一的酿酒师,十分安心地生活着。
那株梧桐树,又被称作黄粱树。心中产生出世念头的人,如果有因缘,就会被神选中,在那棵树下醒来。当我们在这里死去的时候,就是神终于认可了我们,让我们去他身边了解世界的真实了。所以这里的人口数量也是活动的,尽管不会有人结婚生子,村子的规模也一直保持着。你们今天要住入的房子,应该就是衣袋老人曾经生活过的。一般的,村长就是村子里最年长的人——不过大家并不想成为村长,毕竟到神的身边受教才是我们向往的。但是村长又是村子里最有机会接触到神的人,因为只要将有新村民出现,神就会通知村长去黄粱树下迎接。


安娜乐希丝

“大伯,米华大伯,也就是说你已经48岁拉?不过看起来才30岁呢!”相比桃源乡的介绍,我对米华大伯的驻颜术更感兴趣,于是插嘴道。
尤力飞无奈地看着我,是对我的打岔不满吧,可是我才不理他呢。
“是吗?呵呵,因为我们的生活很清淡,有利于养生吧。小姐你看得出耳怠村长已经300多岁了吗?”
“……”如果让我保持那种皱纹和白发几百年,我还不如自尽。“别叫我小姐啦!大伯!我是安娜,而他是尤力飞,她……”
那个娇小可人的妹妹乖巧地接下去说:“我叫瓷。”
“嗯,她是小瓷。米华大伯你叫我们的名字就好啦。”我不太信神,虽然艾尔夫王室本来就是从教会分离出来的,再听大伯传教我就要疯啦,“我有点累了,大伯,能不能拜托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衣袋前村长的房子?”
“哦,既然这样……”大伯也站起身。
“可是哥哥他……”
我还想着怎么哄骗小瓷,让她别一直念叨她哥哥。一个男的拖着一堆破布闯进来了。
“好辛苦啊。”那个男的把破布放在一旁,就扶着膝盖使劲喘气。
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用脚踢踢那堆破布,因为看上去里面好像包着一个人。“呀!”结果在我碰到那之前,破布陡然一颤,真的滚成了一个人,吓了我一跳。那破布有气无力地叫道:“吃!”
满头大汗的男的这才说道:“麻烦你……老板……给这个大伯一点水……还有吃的……”
小瓷递过一杯茶:“哥哥,你刚才出去是找这个大伯吗?”哥哥?尤力飞的那个朋友?他长得未免太大众脸了,害我刚才还以为又是一个空难幸存者。
尤力飞端来一张椅子:“司勘你先坐下吧……慢点喝!当心……”
可是那个司勘已经使劲地咳嗽起来,果然被茶水呛到了。
“喂,这个老头是谁啊?”我刚被那破布散发的味道熏着,赶快闪开两步捂住鼻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司勘还在喘——身体太弱了吧。
米华大伯拿进一盘肉和一瓶水,那堆破布立刻鱼跃起身夺过食品坐到地上大吃大喝起来。
米华大伯仔细大量了一下:“这不是无名氏兄弟吗?”
我们都注目于米华大伯静待下文。
“16年前村长在黄粱树下等他睁开眼睛,可是他一苏醒就大吵大闹,然后就一个人跑到村子外露宿了,不管谁怎么劝他都不愿意住到村子里来,我们只好给他准备了帐篷和一些生活用品——开始他连这些也拒绝呢。他一般自己跑到沙漠里找仙人掌果吃,偶尔悄悄进村来找点食物,我们提供给他的食物他一概不接受。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就这样过了16年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就都叫他无名氏了。”
“就是说你们的神那次选错人了?”我的确有讽刺的意思。
“大概是吧……”米华大伯老实地回答。
“看来无名氏老伯最近运气不好觅食失败,饿得意志全无了呢,看他吃村里的东西吃得多开心……哈哈……”我窃笑。人的目标就是生存与繁衍,骨气之类的,果然很虚无飘渺啊。
等那司勘的呼吸调匀了,我们就在米华大伯的带领下往前村长遗宅前进了。
日文学习中
いじめないでください、僕の歯はするどいだもん。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05-04-08
【一】人的嘴不是用来诅咒别人的


司勘

别人都说我看上去就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
可是,现在的我,正在沙漠中露营呢。
日间在沙地上烤热的熏鱼早就失去了温度,现在吃起来又硬又腥。
身旁熟睡的妹妹突然发出难受的呜呜声,我赶紧把盖在她脸上的睡袋拉开——跟她说了多少次不要蒙着头睡觉,可是她从来不改。17岁的女孩这么任性,要是哪一天睡觉时被憋死了,那才真是大笑话呢。
死。
我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字……
尽管不想承认,我的胸口突然像被一只巨手挤压着一样。不仅心脏疼痛起来,肺也收缩着不能吸气了。眼泪失禁地从眼里涌出来。喉咙也似乎被那只巨手扼住了。呼吸不了了……
大概我也要死了吧。





司勘

我和纷熙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小学同学……中学同学……本来大概还可以是大学同学的。
她实在很聪明。但是《精神力》得满分就罢了,《力与机械》的成绩也是全校第一,在中学时就成为了《蓬莱时报》的专栏作家(最开始那些编辑好像还不知道她只是个青少年),还代表蓬莱参加过三国艺术节(她在那次盛会上表演的舞蹈得了铜牌)……要说完美,她大概就是完美的代名词了。
这样优秀的女孩,却一直生活在我们出生的那个小镇上——明显会限制她的发展的地方。
这样优秀的女孩,却一直没谈过恋爱。追她的男孩有如过江之鲫(我习惯乱用词,她也习惯了嘲笑我),可她总是婉拒别人的心意(有时还直接到无情冷酷地打击对方的地步)。我说嘿你再不行动就没机会早恋了!她却冷笑着说自己这种大众偶像要是被套牢了人气会跌落的,然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我似乎在说:你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优越感的……


纷熙

所以我喜欢司勘。是不是因为少女漫画看多了?我一直认为青梅竹马和比较迟钝的男孩一定是最合适的恋爱结婚对象……如果那个从小玩到大的有点憨厚的男孩的外型阳光家世出色头脑一流当然是更好了,可是我们要学会知足!


司勘

我的个人简历上有句话十分醒目:自幼父母双亡。
三岁时母亲因为难产而去世,幸好妹妹存活下来,而且长到现在都十分健康。
四岁时父亲失踪——但是被认定是死亡了,因为他是在工作(采集矿石)时从蓬莱的边缘失足跌落了。想想看从1万千米摔下,就算落到海上也粉身碎骨了,(还说不定在下落的过程中就吓死或者饿死了……)。
医院和药剂公司以及保险公司在一年间先后支付了5千万元给我家,所以我和妹妹在奶奶的监护下健康茁壮地成长起来了。
附加介绍:我的爷爷以及他的其他子女,我的外祖父母及其子女都没生活在蓬莱。具体原因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愿意向后代详细讲述家庭史(特别是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之类的)。我是到了高中才知道我还有爷爷这个事实的……


纷熙

相比起司勘来我的家庭明显正常得多了。
我一家三口和外公外婆阿姨姨夫舅舅舅妈表兄弟姐妹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春秋寒暑假时又会去爷爷奶奶姑姑(以下省略)的大家庭去度假,所以我从小就善于与人交往。
可是我的朋友都在来我家一次后就不愿再来玩了。他们说我家那个“豪宅”会让人迷路,而且很多地方空旷得阴森……可是我的家族都住在一起,面积小了怎么容得下大家?
只有司勘很喜欢来我家玩,而且经常厚脸皮地主动要求留宿,在10岁之前还会更加无耻地要求和我爸妈同床共枕——我可从小都是一个人睡的!
但是他从来没到别的朋友家去过。他跟熟人说话都容易紧张的。


司勘

我到目前为止的一生打过两次架。而且,两次都算打输了。
一次是小学时,一个小霸王,在校门口一脚把我踹到雪水里说我没爹生没娘养(大概是为了在与我同行的纷熙面前表现他的刚猛)。我咬着嘴唇用精神力把雪凝成一个冰球,但却没勇气扔到他脸上。我不想得罪人。最后是纷熙叫来老师把他带走了。

纷熙

其实那时我更想给那家伙一个耳光。可是我是女孩子……

司勘

第二次是在我和妹妹陪奶奶去买食物,一个卖土豆的老太婆在向奶奶推销失败后,说了一句“老王八”。我去要求她道歉,结果被她横空出世的壮汉儿子一巴掌扇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最后和解的条件是我奶奶在她那里买了10斤土豆……
中学之后,我会一直微笑着对待每一个人。有人说微笑像阳光,可以消融人与人心之间的冰雪;对于我来说,微笑是最坚固的堡垒,我在里面足够安全,没有人可以来打扰我的平静。


纷熙

大概司勘不知道他那时的微笑有多么虚假,每个人都会觉得他的嘴角的形状根本不自然。他没有演戏的天赋。



司勘

在我学会商业笑容之后,能和我吵上架的只有3个女人——奶奶,妹妹小瓷,还有纷熙。
我和纷熙的最后一次争吵是在我17岁的一个秋天的黄昏。
放学后她很开心地找到我,说要告诉我一件好事。
我问:“是对你而言的好事吧。”
“当然了!呵呵。”
“那我没兴趣听。”
撇下她,我自顾自地沿着街道走下去。
她半天没跟上来,我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男生又站在她身旁。
于是叹口气继续走。
听到她的脚步声:“你怎么了?好像对我发脾气一样?”
好像?我笑笑:“本来就是……”
“……什么意思?”
“你真烦。”
她的脚步声停下了。我迟疑着放慢了步伐,可是听到她说道:“大笨蛋!”
我猛转过身冲着她喊道:“我是笨蛋又怎么样?去死吧臭女人!”
然后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攥住书包背带,随便挑了一条小巷逃走了。


纷熙

看着他笨拙的跑掉,突然又好气又好笑。他是在向我撒娇么?还是撒气?
要不是因为他的病,我真想拉住他和他好好吵一架。
心情很糟。
同学甲走过来了,问道:“怎么了,那个家伙?”
原谅我不能说出这个同学的名字,因为每天向我搭话的人都有上百个,我没有那么多精力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但是我一看到他们的相貌就可以下意识地在对话时亲切地使用他们的名字——这就叫交际本能。
同学甲的眼神真的很温柔,于是我不得不回答:“没事啊,呵呵,再见。”然后回家了。
我没很多时间跟他周旋了。今晚我就要坐飞艇去公海上的神女岛了。


司勘

其实我知道她所说的好事是什么——她又要去参加三国艺术节了。
三国,就是中原的三个国家——蓬莱,艾尔夫,以及特克·玛新(简称特玛)。中原大陆分为两块,东边的一块就是艾尔夫,西边的则是特玛;两块陆地之间是一片海洋,名字叫离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蓬莱是一个浮岛,在中原的上空无规则地漂游着。
神女岛就是离海上的一座风光迤逦的小岛。三国之间的外交一般都在此进行。
四年前的艺术节,也是在那座岛上举行的。纷熙就是在那里为蓬莱争到了唯一一枚奖牌。艾尔夫和特玛虽然水火不容,但在对待蓬莱的冷漠态度上是出奇的一致。所以在评委大多是来自那两国的艺术节上,纷熙的成功完全是归功于她的才能。
四年前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呢。
能再次代表一个国家真的是很光荣的事情,纷熙那么开心也是当然的。可是为什么我今天下午要泼她冷水呢?
“哥哥,饭菜要凉了……”小瓷抱怨道。我赶快回过神来,的确,手中的饭碗已经冰冰的了。今天轮到小瓷洗碗,她早就吃完饭,现在已经系上围裙了。
“你在想什么啊?小勘?”奶奶笑笑地问。
“唔……”我往嘴里使劲地塞着米饭,“奶奶……如果我对一个人说要她去死……是不是很过分?”
奶奶脸色一下沉下来:“司勘,我要你记得一句话——人的嘴不是用来诅咒别人的,而是用来祝福别人的。”
“……知道了……”我没想到奶奶会用这么严肃的口吻。
“我吃饱了!”丢下碗筷,我冲出门去,“我出去一下!”
“哥!今天该你拖地呀!”小瓷大概以为我是要偷懒吧。


纷熙

我坐的出租车在过我家附近第一个路口时差点撞到一个人。
那个跑得慌慌张张的冒失鬼不就是司勘么?
呵呵,他一定是来向我道歉的。
“那个……不是小勘么?是来送你的吧?”送我去飞艇港口的爸爸说,“司机先生……停……”
“爸,算了,我们走吧,抓紧时间。”我突然有个淘气的念头。
哼哼,我就要让你内疚一下下。

其实,我也想看到你低着头向我认错的。

其实,我不希望你内疚成这个样子的。

现在,内疚的是我了……


司勘

身体不健壮真是羞耻,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按响纷熙家的门铃时这么想着。
对讲机传来她妈妈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
“我……是司勘……来找纷熙的……”
“啊,她刚出发……你先进来坐坐再说吧!”
“不用了!……麻烦您了……我走了!”
脸莫名地发烫着,我扭头跑走了。
跑到街头的小公园里,我瘫坐在花丛边的石凳上。手在石凳下摸着摸着,我掏出了那个玉石坠子。
这个坠子是我小时候拣到的。当时被这个菱形石头的光泽吸引,回去就吵着奶奶用根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结果后来被纷熙看到了,同时也被她看中了。她耍赖皮地缠着我索要,我坚持不给予。然后她竟然哭了……
小气的我于是提出,我把这个坠子藏在一个地方,如果她找到了,我就把这个坠子送给她。
太奇怪了:我藏在花蕾中,她找到了,我要求再来一次;我藏在糖罐中,她找到了,我又要求重新开始;我藏在挂画后面,她找到了,我还是不认帐……
幼时的我真是不讲信用……不过小孩子一旦喜欢上一个东西真的会很不讲理的……
最后我把宝贝藏在了这个石凳下面的石缝里,心里想着: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次她还能找到的话,我就真的服气地送给她。
哈哈,这次她总算是没能找到!尽管这个小公园是我们的根据地,总在这里玩耍的我们连这里的一只蚂蚁都能认出来,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越是对熟悉的东西我们的眼睛的盲点就越严重!
于是我得意的宣布那个坠子仍然属于我,不管她仍然撅着嘴巴……
不过就是那天,我把这个坠子忘在了石缝里,就快活地回家了,对这个坠子的感情,就开始平淡了。
后来偶尔记起这件小事,我就会像现在这样,过来坐到这个石凳上,摸出那块小石头,放在手心里感觉它的圆润。很多次我都想,干脆就送给她好了;可是我又担心,她恐怕早就忘记了这块坠子。于是到今天这个小玩意还在我的手里顽皮地翻滚着。
恩,决定了,这次等她载誉而归,我就亲手把这块石头送给她。


纷熙

坐在飞艇靠窗的座位上,看见爸爸还在港口望着这边,心里突然有点难受。经常离开家去各地参加各种活动,可是我还是不习惯离别。要不是因为蓬莱现在正漂浮在艾尔夫的上空,而不是离海的天上,也许我可以还在家人身边多待几天——也说不定,现在司勘正在请我吃糖果作为赔罪……呵呵……
“喂,你好。”身边一个披着色彩丰富的花布的少妇和我打招呼。
“啊,你好。”
“你是纷熙吧?”妇人看着我点点头之后,微笑着说,“果然……以前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哦。你是个不错的女孩。”
“那是四年前了吧,难得您还记得……谢谢。”
“不要这么客气,放轻松点,我们蓬莱人不是都很自由的吗?”
“哦……”
妇人又冲我笑笑:“我这次是去艾尔夫看我的父亲的。已经1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你一定很想他吧。”
“当然了!父亲是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除了……他……”妇人的眼里流露出少女般的羞涩。
“这个他,是你的丈夫吧?”
“是啊,当初我就是跟着他来蓬莱的。”
“那,你现在后悔么?毕竟,蓬莱人的地位不高……”
“地位不高?你是这么想的吗?”妇人淡淡的笑着。
“?”
“地位之类的划分,只是政治家的消遣。我们平常人所要看重的,只是自己的人格、思想和感情啊。
“尽管艾尔夫和特玛都称同时接受机械和魔法技术的蓬莱人是墙头草,不值得尊敬,可是我们不是都坚信,对精神力盲目崇拜的艾尔夫和对机械绝对信仰的特玛,反而是心胸狭窄的国度吗?
“我自8年前和丈夫一起来到蓬莱,每年都会回去看望父亲和其他亲属,每次返乡的路上我都是昂首挺胸的,也从来没人因为我是蓬莱人而指指点点,家里人还是一样爱我。而且,现在往蓬莱的移民不是越来越多了吗?这不仅是由于观念的开放;在艾尔夫和特玛紧张的关系下,厌恶和害怕战争的人们向往中立的蓬莱,已经是很普遍的事情了吧。
“啊,对不起,我好像在说教了……”
“不,没有。您说得对,其实是我一直都想太多了……四年前,会不会是因为我那无聊的自卑感影响了我的发挥,才让我只得了铜牌呢。现在的我,更有自信了呢。谢谢您!”
“不用,我只是随便发发心底的牢骚而已……难道我已经成了唠叨的老女人了?呵呵……”
“呵呵,你还很年轻呢,不过28岁吧?”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哦,小妹妹……”妇人神秘地说。
她端详着我的脸:“年轻真的很好呢……不要浪费了啊。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一阵紧张,不过,既然是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说实话还是很安全的吧。
“也许算有吧……”
“?”
“因为他没跟我说过……”
“呵呵……你跟他说过吗?”
“我是女生……怎么能,那么主动呢?”
“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啊,是我的青梅竹马。比我大1个月。长相很普通。个子也不太高。很瘦,还经常昏倒。性格不是太好,有点孤僻软弱。成绩中上。没参加过社团活动。…………啊,怎么说出来的没有一个优点!我真的喜欢他吗……”
我突然感到很沮丧。
妇人从怀里掏出一支笛子和一柄6弦琴:“能帮忙拿一下这把琴吗?”
“好的。”尽管我有些不解。
妇人把笛子凑到唇边,吹出一个音符。我手中的琴也跟着轻轻吟唱起来。
“共振……”
“恩。琴和笛子是不是十分不同?”
“是啊……”
“可是他们奏出的音符却可以呼应。人和人之间,也有共振……”
“那么我……”
“是的。不要因为犹豫而错过啊……”

突然想起那个菱形石头。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司勘不管把它藏到哪里我都能找到,最后它在石缝里,我也知道。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呵呵……
然而我最后没有喋喋不休的纠缠他了,因为还是他自己交出来我比较有面子;所以后来我经常坐在那条石凳上,握着那块石头,想着:“快点主动给我快点主动给我……”然后还是把坠子塞回缝中,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回忆起那件事,并且将此石恭敬地呈于我面前。
但是就坐在这飞艇上,我决定,再也不要等待了,回到家我就去取出那块石头,在他面前好好炫耀一下!


司勘

放学后,我来到街头公园,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那片玉石。
轻轻地荡着秋千,想着等纷熙回来后要做的两件事。
第一件是向她道歉——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还说你是臭女人还要你去死。
如果她问我口出恶语的原因我肯定没办法回答。
因为从那个同学甲跟我说了那句话之后心情就莫名奇怪的不好。
同学甲找我时我一点都不惊讶,尽管我从不认识他。因为我和纷熙一直走得很近,很多对她垂涎的家伙总把我当作假想敌,故意来找我茬,但是一般地,我以谦卑的态度坦白我和她只是自幼的好友后他们都会很满意地离开的。
可是同学甲不是来说要我离纷熙远一点之类的话。他非常诚恳地告诉我他跟纷熙交往一段时间后发现纷熙经常在背后说我坏话,让他觉得很对我不住。
他非常详尽地列举了一些“纷熙亲口形容”我的词,其中“大笨蛋”一词出现频率最高。
这些词本来就经常被用来和我相提并论,我知道。可是如果说纷熙也使用它们的话,心里就有点奇怪的感觉了——好像是……被背叛一样。
我很礼貌地感谢了同学甲,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之后几天我总忍不住偷偷注意纷熙:同学甲最近总是出现在她身边,可疑;她总是和同学说说笑笑,然后偷看偷看她的我然后笑得更开心,可疑;有时她还向别人指指我然后偷偷说些什么话,可疑……
冷静点想想,哪里有什么可疑啊……明明就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同学甲

我承认我是想挑拨司勘和纷熙。
他们既然形影不离,还说出只是自幼的好友这种话明显缺乏力度。
为了能追求到纷熙,我想我必须排除一切可能的障碍。
我还得承认我自创了一些“纷熙亲口”说出的词汇去证明她对司勘的不屑与厌恶,但是“大笨蛋”这个词——绝对是她用的很多的(我观察她很长时间了)。
“大笨蛋”一词词性很复杂,可以是真心的贬低,也可以是打情骂俏。当然,不管纷熙自己使用时心态如何,我完全可以加以改造加工从而实现有效的再利用。
结果似乎比较成功,因为我听到司勘骂纷熙:“去死臭女人。”
可是纷熙还是对我平平淡淡。
本来我的目标是被伤害的纷熙(不管对方是恋人与否,被骂肯定是很难受的)投入我的怀抱嘤嘤哭泣起来。
或者是我在制定计划时只考虑了两种可能:(1)纷熙喜欢我,但更喜欢司勘
(2)纷熙不喜欢司勘,而是偷偷喜欢我。
我从来没想过可能我在纷熙眼里就是路边一块石头……
看来我必须回家再次计划一番。
计划b将在纷熙归国时立刻开始实施。


司勘

第二件事情就是把这个不值钱的坠子送给她了。
要是她开心当然最好;要是她根本不记得这个坠子是什么东西了,我也要硬塞给她不可!
我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片曾经的宝贝,放近在眼前仔细观察着。菱形,圆滑的棱角,淡绿色的冷光。突然好像吻到了薄荷的味道,对了,这片石头真像我和纷熙都喜欢吃的薄荷糖。
说起来,今天正是三国艺术节盛典举行的日子,此刻,说不定纷熙也正翩翩起舞呢。
她应该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吧,不知道会像一朵百合,还是如同一只白鹤呢?
脸有点发热……说起来,我只在她的练功房里看过她的舞蹈,还没看过舞台上的她呢……每年的校文化节上,她的表演也只有歌唱或弹琴,还没有舞蹈过呢……
如果她收到了这薄荷糖很高兴,我要不要趁机请她专为我舞一曲呢?(有点邪恶……)
黄昏的暖风吹在身上,微薰的感觉,全身的毛孔啜饮着鲜红的阳光,暂时不想回家……
眼皮渐渐地沉重得抬不起来了,不会睡着吧……
闭着眼睛,眼皮中血液的红色妖媚得厉害……
…………
……
突然眼前一黑,继而一道红光一闪。
我从睡眠中惊醒。
茫然四顾,夕阳依旧,暖风依然,看来并没睡多久。
可是回头我却发现,薄荷糖已碎裂成两半,一半还在手中,另一半落在了地上。

第二天的报纸上头条是《特艾战争爆发,我国少女身亡》
日文学习中
いじめないでください、僕の歯はするどいだもん。
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05-04-08
【二】你喜欢吃薄荷糖吗?


司勘

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天闪耀的星斗。
“还是活着啊……”我喃喃自语。
“我听到了哦,哥哥!”身边的小瓷明显是生气了。的确,死里逃生的我第一句话竟然这么消极,换做我处于她的立场,也会不愉快的吧。
“我碰巧醒来就看见你掐着自己的喉咙倒在地上,我都被吓坏了啊!好不容易等你醒过来,你还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我……”小瓷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我很想道歉并安慰一下她,可是我看着她手上的药瓶,说出的是:“那,镇静药不是忘在家里了吗?”




哥哥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反而让我不知所措了。
“……”
“我记得在飞艇上你不是告诉我,说药瓶落在餐桌上忘了收进行李包的吗?”
哥哥的语气很温和,可是我却感到鼻子好酸。
“这么无聊的谎言,为什么还要说……这样骗我没有什么好玩的吧,呵呵。”
哥哥笑了,可是我更紧地握住手里的那个小瓶,觉得更加委屈了。
“为什么不说话啊?我又没责怪你……”
哥哥朝我伸出手,我惊慌得浑身一颤。


司勘

“我不会把药给你的!”
我只是想伸手去擦小瓷眼角的泪花,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如此强烈——突然身子往后缩,双手压在胸口捂紧那瓶药,而且还大声喊道。
“对不起,哥哥……我说了假话……可是,可是就算是要欺骗你,我也不要再让你乱吃药了!”
小瓷低下头,流海遮住了我投向她脸颊的视线。我只看见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三年来,你服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了。虽然医生也说,是因为你晕倒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不增加药量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其实我知道,更大的原因是你已经上瘾了!这药对你来说,就像毒品一样,你已经离不开它了!”
小瓷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也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我。
“镇静药可以抑止你神经细胞的活动,安抚你的心情,让你平静;它也有副作用,就是损伤你的神经系统,一次大剂量的食用就可能导致死亡,长期频繁的食用也等同于吃下了慢性毒药……这是医生说的。但是,就算医生没有这样提醒过,不能滥用精神药品也是常识吧。
“我知道纷熙姐的死给了你很大的打击,奶奶患了脑肿瘤的事情也让你的负担更重了。开始吃药是迫不得已。可是,后来你用药片麻醉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你那样自暴自弃……又能改变些什么?
“她们都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她们的不幸才会让你那样痛苦……那么……哥哥你知道吗?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如果,如果你不在了……小瓷我……我也会……”




我一口气说了这一大堆话,一直压在心头的抑郁随着这些话和我那些不争气的眼泪流出去不少。
我使劲低着头,不想让哥哥看到我哭鼻子的丑样子;同时,我也不想看到哥哥的样子——那种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讨厌,我根本就不喜欢哭的。为什么,从小就容易哭的我,眼泪还有这么多。我咬着嘴唇,心里对自己说着:不许哭,不许哭了!
一只手搭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搔着我的头发。手心传来的热度,一下涌到了我的心头。忍不住,我扑到哥哥怀里,咧开嘴大哭起来。


司勘

说得动听点,我一直是个体型纤细的男人。说得实际点,我一直很瘦。16岁左右是我最胖的日子。那段时间里已经和现在一样高(175厘米)的我体重达到了我人生的顶峰——58公斤。
可是我容易昏厥这个毛病似乎和我的瘦弱根本没关系。因为据说在我还是襁褓里的胖得肉都叠了一层又一层的婴孩的时候,我就经常不省人事。这种事大概把我的爸妈吓得够呛吧。所以说我从小就是个让人操心的坏东西。
我懂事之后试着对自己的昏厥进行充分的认识研究。到目前为止我得到的结论如下:
1。我在昏厥前情绪一定要么出奇的低落,要么过分的昂扬,总之就是有比较大的波动。
2。我的昏厥一定伴随着程度随机的休克现象。尽管一般情况下只是短暂到只有自己能略微察觉的地步,但是危险性不能说不高。
3。昏厥状态下我一定在做梦,而且每次都做同一个梦。这点我可以确认。但是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梦,我根本记不起来。此时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
4。苏醒时我的体温一定略有升高。而且会觉得体内轻松得好像自己成为了一杯蒸馏水。往往我还会大大喘口气,很放心的感觉。
由此可见,我的昏厥按时间顺序可分为四个阶段,而且如果没有其中第二步即休克状态的话,简直就和睡觉一样了。




我懂事后,奶奶还带着哥哥去四处求医过一阵子。不能放心地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又没办法麻烦邻居的时候,我就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医生那里。
可是……有的医生,在我看来更像巫师……
哥哥的病因没有一个医生能清楚地说出来。然而他们说得最多的话是:“没关系!不是大病!用我的方子一定立刻痊愈!”……
哥哥接受了很多奇怪的治疗——用晃啊晃的怀表催眠;用很粗的针筒注射肚脐眼;吃非常巨大的药丸;泡在大桶药水里煮;不穿衣服躺在石台上接受祝福;电击;针灸全身;放血……这些是我暂时能想起来的,那些我遗忘了的,还有我没有机会见识过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直到哥哥十岁,奶奶才彻底放弃了追逐各种传说中的偏方。因为奶奶被一个疯狂医生建议的方法吓坏了——把哥哥杀掉再用他引以为豪的药水救活。那个医生,我觉得就是个可怕的罪行累累的却没被法律惩罚的神棍,他的说法是:“破坏,然后重生,才是拯救一个人甚至整个世界的最彻底的方法!”
奶奶不愿意冒这个险。奶奶说:“小勘,对不起,以前让你受太多苦了。我以后不会再强迫你受这种罪了。”
哥哥破涕为笑——每次看医生的时候他都会哭得要死要活的。当然了,那些诊疗根本就是刑罚!经常奶奶还会蒙上我的眼睛捂住我的耳朵,生怕我被那些可怕的景象与哥哥的痛苦哭喊吓到。


司勘

奶奶说出不会再带我去看病的时候,我开心得无法用言语描绘。我甚至有一种胜利的喜悦。
是的,不愿意看病的我胜利了,可是奶奶以后却要时刻为我担惊受怕。日后每每想到这点,我都会感到内疚。
幼时的不善于控制感情的我经常昏倒,但是窒息的时间十分短暂;掌握了微笑技能的长大的我昏倒的频率降低了,可是每次都是脸色发青嘴唇发乌地倒下去,也就是说,缺氧的时间变长了很多。
小时候我晕倒后,奶奶会给我吃薄荷糖,清凉的感觉的确能让我舒服一点地度过第二阶段。
我没想到后来症状会恶化到令薄荷糖变成镇静药。
但是话说回来,我会和纷熙熟识,还多亏了薄荷糖呢。


纷熙

我和司勘的初次接触,归因于一件尴尬的小事。
我从小就是个闪亮的女孩,虽然我的相貌不算特别出众,但是自幼优秀的家教让我对自己的气质及才华足够自信。自信可是比外貌更耀眼的东西!
所以从我4岁进入幼稚园起,我就一直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尽管做人应该谦虚,我也必须承认我一直很享受被大家的目光照耀的感觉。
在幼稚园两个月后,我才注意到我有个同学,叫做司勘。
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在别的孩子还哭哭啼啼着不愿进幼稚园的大门的时候,我已经能自然地和老师们聊天了。老师们都说这孩子真是个开朗大方的乖宝贝。
可是对于一件事情我做不到开朗大方。那就是上厕所……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对有很多隔间的洗手间充满了畏惧。我并不是有那些隔间的门后会突然冒出妖怪来之类的奇怪幻想,只是一站到那个房间的门口,我的全身就像被风咒束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了。
别的小朋友会主动请老师陪他们去上厕所。可是我却无法提出这种要求。毕竟,上厕所算是很隐私的事情吧。
刚开学的几天,我就经常站在洗手间外挣扎。有次被老师看到了,还好奇地问我怎么了。当时我却不礼貌地什么都没回答就跑走了。
那是一个转折性的日子。我又站在洗手间那薄薄的门前,努力想抬起手去推开门。突然我想到,前几天我不是都没有在学校上厕所么?
于是我快乐地决定,以后在幼稚园,我就忍!
幼稚园课程是从午前9点开始到午后4点,只是7个小时而已。每天早上出门前我会在家上厕所。然后下午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还是上厕所。在学校里,我会尽量少吃含水量丰富的食物,喝水更是小心。
到现在自己都会感叹,4岁多的小女孩怎么这么有心计啊……
不过当时的我是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的。


司勘

我记得刚上幼稚园的第2个月,老师们开始要求我们多喝水,据说是因为镇上爆发流感了。尽管当时不知道什么叫流感,总之老师的要求照办就是了,我是个懂事的学生。
那段时期在幼稚园喝水真的很多啊。
早晨一到教室就得喝一杯热牛奶(好像是幼稚园免费加餐的喔);上完一节课就得喝一杯热水;中午午餐过后喝一杯甜甜的草药;午睡起床一杯热橙汁。
我觉得这些都还蛮可口的。


纷熙

我不想辜负老师们的好意。牛奶草药橙汁白开水,我全部喝下去了。
忘了说明,早晨吃完早饭妈妈已经让我喝了一大杯糖浆。
而且,那天我竟然忘了在离开家之前上厕所。
黑板上方的时钟显示午后二点半,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洒在我身上,老师正在讲白雪公主的故事,我想,虽然只剩一个半小时,我大概不得不还是要说个谎了。
我举起手:“老师,我头疼,我能不能回家休息?”
老师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纷熙,你除了头疼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唔,没有……老师,我想回去……”
老师有点为难:“今天连门卫先生都感冒请假了……幼稚园里缺人手啊……纷熙,你能一个人回家吗?”
“可以的!我可以!”
“恩……还是不行……你正头疼着,不能让你独自回去。那么,有没有住在香草街的小朋友愿意陪纷熙同学回家啊?”
老师大概是没想到4岁的小孩一般都不敢单独在路上行走的吧……我无奈地想。
果然,大家都默不作声,而且好像也被老师的话吓到了一样,都睁大了眼睛。
“老师……我……”
正当我想开口请老师让我一个人走就好的时候,一个男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学们都把目光投向他,那个叫司勘的小孩。虽然我能自然地记起他的名字,但是此刻看着他的脸,还是觉得很陌生——似乎他跟那个名字根本没有联系一样。


司勘

大家都看着我,好像我突然出声把他们给吓到了。我身旁有同学悄悄交谈:“他是谁啊?”“不晓得……是我们班的吗?”
原来是这样。每次课间游戏的时候,我都会自己要求跟着他们一块儿玩,他们从来都没有拒绝,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笑得很肆意。我还以为大家都喜欢我呢。原来他们从来都把我当作空气一样。所以到现在,他们其实都还不认识我。
老师看着我,说:“你……”她思索了好久,才终于继续说:“司勘,你真的愿意陪纷熙同学回去啊?”
我难过得胸口闷得厉害,差点当场昏倒。连老师都不能立刻叫出我的名字。
心里埋怨着自己为什么要举手,但还是尽量抑止住了哭腔,回答了一声:“恩。”


纷熙

我始终想不出司勘这么默默无闻的原因。班上最内向的女生都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了,而我还隐约记得司勘主动邀请我一起玩过搭积木。为什么大家似乎都对他没有印象呢。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独特的色彩的话,司勘就像是透明的——他几乎就是环境的一部分了。所以大家习惯却忽视了他的存在。
我还没来得及温柔地拒绝他的好意,老师就开口了:“好吧,那老师谢谢你了啊,你真是个好孩子。”


司勘

听到老师一句夸奖,我的心情就好了。于是我笑了,走到了纷熙身边,说:“走吧。”


纷熙

对这个唯一答应陪我一起回家的人,我却没有办法感谢他。现在我的小肚子已经很难受了,根本不希望有人在我身边——那样我更加心烦。
老师微笑着把我们送到校园门口:“路上小心啊!”她把两只信虫——一种长得像纽扣的小甲虫——分别别到我们的领口上:“回到家就把这两个小家伙放回来啊,让老师知道你们平安。”
我和那个司勘走出几步,回头向年轻的女老师挥挥手。她也笑着挥手回应我们,就轻快地跑回教室去了。
幼稚园所在的红叶街和香草街其实是交叉的,我只要顺着这条沿途冲着枫树的小街一直走到那个十字路口,左转再继续走一段路就到了。简单的路线,是吧?家里把我送入这个小小的红叶幼稚园,主要原因就是——近啊!
香草街上大多是住家,并排着的间隔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住家。而红叶街上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店子,自然地,路上就热闹得多了。
平常爸爸接送我上下幼稚园的时候,我都乐衷于观看沿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物品,嗅闻飘荡在街道上的各色香味。那些可爱的百褶裙,娇俏的洋娃娃,鲜嫩带着露水的花朵,样式古旧的八音盒,点缀着可爱小人偶的蛋糕……光是看看都让我的心里有种满足的快乐(有时爸爸看出我的心思,会帮我买回家,我就更加高兴的)。可是今天我只记挂着还有多久才能到家。我很希望能走快一点,可是腹涨让我难以迈步。所以说对于愿望与现实间残酷的沟壑,我在4岁那年就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司勘

花店里散发出的玫瑰香;糕饼店里散发出的奶油香;蔬果店苹果与番茄混合的香气;裁缝店里散发出的纤维柔软的香味;制鞋店里散发出的皮革的新鲜味道;杂货铺散发出的神秘陈旧味道……这些,我都喜欢深深地吸进鼻腔,仔细辨别欣赏。有时候从气味中我能发现:今天花店里新到了百合,糕饼店正在做巧克力蛋糕,蔬果店的老板切开了一只橙子,裁缝大婶正在缝纫一件女式长裙,鞋店大伯正在为一双长筒靴钉鞋跟,杂货铺的老爷爷正靠着柜台打盹……于是我就感到开心了。
所以我喜欢慢慢在街上走。不过似乎纷熙同学没有与我一样的爱好。她的脸涨得通红,难道是因为阳光晒得让她很热?只是低着头朝前走着,她那双小红皮鞋的鞋跟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噔噔声。她说过她头疼的吧,怎么还这么有精神?我加快脚步,紧紧跟在她后面。
纷熙一言不发地埋头赶路,我紧紧跟着她,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十字路口,穿过那个小公园,朝左转来到了我们居住的香草街。
香草街少了红叶街的热闹,不缺少的是那种温馨的气氛。
路旁各户人家都有在门前的小院子里种上了各种植物,有些花朵甚至越过白色的矮栅篱,开到路上来了。道旁的各种树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植下的,现在都已经长得好高了。由于每户人家都主动照料自家门前的树,它们都长得很了不起,而且一定都可以长到一万岁吧。
阳光透过树荫筛到我们身上。我实在不能在这么沉默不语了。
“纷熙同学,你是不是……”


纷熙

“纷熙同学,你是不是……很想小便?”
就好像一只锤子打到了我的背上。脚像突然被土地抓住了一样抬不起来,我无法继续走路。而且,再也忍不住了……
我捂住脸哭了起来。我想,此刻我的感觉就是羞耻吧。
“你……你怎么了……不要哭啊……”
司勘的语气十分慌乱,可是,就是他害我哭的啊,还故意问我怎么了……
“啊,你……你为什么哭啊……不舒服了吗?……”
“没事吧?……不要哭……”
“喂……你……”
“嗨……”
他的语气越来越无措,可是我不想理他,就捧着脸哭着。眼泪都流到袖子里面了。
我哭了很久,一直哭到觉得有点累了,才把手指微微张开,从指缝里偷看了一下那个司勘。
他的右手朝我伸着,手里放着一些绿色闪着光的小东西,不知道他这样伸出手多久了。出于对那些绿色小玩意的好奇,我擦了擦被眼泪模糊了的眼睛。


司勘

我看到纷熙揉了一下眼睛,赶快说:“你喜欢吃薄荷糖吗?”
她愣了一下,嘟着嘴咕哝了一句什么。
我没在意那句话,继续说:“请你吃!”


纷熙

我又偷看了一下对面那个小男孩,表情坦率得像秋天的天空。突然我就一点都不想哭了。
他又说:“吃吧!”
于是我抿抿嘴,点点头,伸手拈了一片放进嘴里。
“好凉啊……”我感叹到。
“很甜吧?呵呵。”他放心地笑了。
我忽然也有点想笑。可是刚刚哭过,现在挂着泪珠就笑了,会多难为情啊。于是我又低下头不说话。
这时我看到,司勘的裤裆也湿了一片,裤脚还有水在往下滴。
我忍不住笑了:“你也不喜欢幼稚园的厕所吧……”
他点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用左手搔了搔自己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
“很甜呢……糖……”我又擦了擦眼睛,笑着说。
他也笑了:“我很喜欢吃薄荷糖的。奶奶总是给我买很多很多。你也喜欢吗?多吃一点吧!”
“那我还要一片……”
“恩,这些都给你。”
“我的衣服没有口袋。”
“那这一瓶都给你,拿在手上吃吧。”
“我不要这么多啊。还是你拿着吧。”
“恩,也好。”
“甜……”
“呵呵,是啊!”
“你家在哪里啊?”
“前面的前面,门口种着茉莉花和栀子花的……”
“我知道了!就是那家很香很香的啊!我家比你家要远一点呢。经常路过你家门口的。”
“那,你去幼稚园是谁接送的啊?”
“我爸爸,因为妈妈在家做家事。你呢?”
“一般是我奶奶,但是爸爸说过今天他放假,所以他本来要来接我的。”
“那,你妈妈呢?”
“妈妈又去外地玩了……知道吗,我去年也去别的地方玩过呢!”
“啊,我很羡慕啊……我还从来没有旅游过呢……”
“旅游很好玩的啊!可以看到很多新鲜的东西!”
“我也喜欢看到很多很多新东西啊!”
…………


司勘

我一直记得那一天,两个尿了裤子的四岁小孩,边吃薄荷糖,边进行着小孩子的聊天,边走在秋天的道路上。
日文学习中
いじめないでください、僕の歯はするどいだもん。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05-04-08
【三】我想环游世界




我伏在哥哥胸口上哭着。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让眼泪和哭声一起流出来就好,大概这样一种轻松就是我喜欢哭的原因吧。
慢慢地,就像雨水洗刷过的天空一样,心头的乌云消散了。我的哭泣变成了抽泣。
这时,哥哥轻轻说:“小瓷……你再不起身……我都要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赶忙直起身体,不好意思地要弄干脸上的泪水;好像已经湿了一脸,我用手背使劲擦拭着。
哥哥也坐起来,尽管脸上还带着疲劳的颜色,可是他微笑着——不是面对他人的商业笑容——而是我从小就习惯的真正出于心地的微笑。所以,一边擦着泪,我忍不住也笑起来。


司勘

小瓷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她骗人的时候,自己其实比被骗的人都难过。
现在她像只洗脸的小猫一样,那种天真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起来,又伸手搔了搔她的头发。
我拉开覆在身上的睡袋,站起身,深深吐了一口气。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妹妹的眼泪湿透了,有点凉呢,不过这种凉也让我精神了一些。又深深呼吸了一口这片沙漠中新奇的空气,我对小瓷说:“有劲么?我们出发吧!太阳都出来了呢!。”
“嗯。”她也站起来,拍拍刚才跪坐在沙地上粘在小腿上的沙子,然后,她向我伸出手:“哥哥,给你!”
她手里拿着的就是装着绿色药片的小瓶。“给我?你不怕我又乱吃这个吗?”我有点吃惊地接过来,但是心里真的很高兴。
“我知道哥哥不会乱吃了!因为哥哥一直很疼我的!”小瓷说着,还跳舞般地单足点地旋转了一圈:“好开心啊!今天终于对哥哥说出来了!那种难为情的话……呵呵……还有,还有看到了哥哥这个样子的脸哦!”她调皮地双手拉着我的脸颊。
我没阻止小瓷扯我脸皮的恶作剧,只是说着:“好啦,那就走啦!”




我把睡袋折好放进哥哥的背包里,提上我的小手袋,一起朝着已经不远的炊烟走去。
这趟旅途中的我们兄妹真的不知道该说是不幸还是幸运。
说不幸,是因为我们坐的飞艇竟然一出港口就遇到了完全没有预警的暴风雨,而且被雷电击毁了蒸汽引擎,坠落下来了。
说幸运,是因为我们兄妹两个竟然毫发无伤地生存下来了;其他乘客都不知所在,而我们醒过来时就在一起;我们的背包也完好无损的掉在一旁,什么物品都没散落,所有金银币都还在里面。还好因为哥哥的低落心情(还是该说是他的懒惰?),我们没有带上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行李,不然超重的行李就应该寄放在飞艇的货物舱里,那么现在恐怕我们真的身无长物了。
奶奶突然让我们回老家艾尔夫看爷爷,我其实是不愿意的。罹患脑肿瘤的奶奶现在应该是很需要亲人在身旁照料的啊。可是她说很想能够在死之前把一样东西还给爷爷——那是一只银镯子。奶奶希望我和哥哥趁神女岛战争刚结束的这段安定的日子,回到艾尔夫有名的音乐之城——绿岭,也是爸爸妈妈的出生地,替她完成这个小小的心愿,同时也顺便见见从未见过的其他亲属。


玉梅

小瓷听我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这样说道:“奶奶,我不想去。”
“为什么?奶奶不是说过了吗,我住在这个疗养院很舒适,护士都对我很好。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现在的奶奶身体状况很不错啊!每天都可以到花园去散步呢!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
“奶奶,你的病的症状不就是平常精神很好,可是一旦吐血就会吐个不停啊!现在说出身体不错的话来……明显是在自欺欺人啊!”
“小瓷……你知道什么是脑肿瘤吗?”
“……不知道……”
“那么今天,奶奶还是告诉你吧。脑肿瘤啊,就是脑壳里面长了一个瘤子。它致死的原因,只是瘤子对大脑的压迫和营养的霸占啊。所以我吐血,只是偶然不适的现象;医生都说过,不到那个瘤子长得非常大的时候,我就和健康人一样啊。”




奶奶分明是强词夺理。
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脑肿瘤这个病名,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样一种病;医生也从来不对我和哥哥透露奶奶的病情,说是奶奶本人的意愿。可是我知道,奶奶吐血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现象。我记得自己很小时,就经常看见奶奶咳嗽的时候,捂住嘴的手绢上,也会有红色的斑点。我还曾经跟哥哥说过我的担心,哥哥也证实,他也看见过奶奶悄悄洗那些沾血的手绢,但是哥哥还安慰我,说或者只是奶奶的口腔出血而已。
可是在神女岛战争开始后不久,奶奶开始大口吐血,再也瞒不过我们了。当时哥哥还在为纷熙姐的遇害难过,突然又不得不为了奶奶的病开始忙于家务和替奶奶请医生,以及为奶奶担心;成绩本来不错的他没有考上大学,干脆进了我们这普朗特镇的公务所当上了抄写员。他说银行里的存款要留下来给奶奶治病,家里的生活费就由他打工的钱来承担好了。的确,每个医生都只能说奶奶的病大概是某种绝症,根本没有希望治愈了。所以我们不能预料将来万一有机会治好奶奶时,要花多少钱。
一天,一个医生终于确定了奶奶病的名称——脑肿瘤。他说现在的办法无法治愈它,乐观的估计奶奶的生命还有3到4年左右,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让奶奶好好保养,希望病魔能自行退散。除此以外,那个医生就再也不愿意说什么了。
去图书馆翻过各种医书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名,所以对医生的话只有信服。
于是我们把奶奶送进了疗养院,让专业的护士去照料她。而我每天放学后就会去奶奶的病房陪她,下班后的哥哥也是一样……


玉梅

完全是灵机一动,我发明了"脑肿瘤"这种病.
那位医生很爽快地出演了我的剧本,真是个好心人.
两个孩子……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些事情.否则我们何必远离故土,迁来蓬莱生活?
所以现在他们必须离开我.
对不起,小勘,小瓷,奶奶真的很爱你们.




"哥哥一个人去就好了,他一直很向往旅游.我不喜欢出门啊……"护士和亲人怎么能相提并论,我心里想着.
"是啊,小勘很喜欢旅行……这也是我想让你们去艾尔夫的原因啊.让现在的小勘改变心情,是一件重要的事."
"那么,就让哥哥一个人去吧!我陪着奶奶就好!"
"可是……你放心让你哥哥一个人在路上吗?"
"…………"
"而且,那位医生说我的寿命还剩下的三年,也快到头了.奶奶这辈子最后的愿望,小瓷也不愿意帮奶奶实现吗?"
"…………"
我真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奶奶这样一说,我就动摇了.
我从床头的几案上,拿起一只苹果,低头慢慢削起来.
奶奶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开始向我讲述今天疗养院里发生的一些琐事.
哥哥来了,他为奶奶带来了一瓶新鲜的草莓酱.他今天气色不错.
月亮由红色变成银白的时候,我和哥哥要回家了.奶奶今天却没有跟哥哥提旅行的事情.我在哥哥先出门后悄悄对奶奶说:"今天晚上我好好想想吧……"
奶奶点头微笑.


司勘

突然要我和小瓷一起回艾尔夫老家,奶奶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啊……
当小瓷告诉我她愿意离开奶奶一段时间时,我的头脑都混乱了:如果小瓷不去,奶奶有她照顾,我可能就放心地省亲去了;但是现在小瓷也要去,我丢不下奶奶,可是也不能不保护小瓷.
奶奶的气势十分强硬,和往常态度柔和的她很不一样.
总之我也答应运输那只镯子了.
雷厉风行,奶奶第一天把那只镯子交给我,第二天就催我们上路了.可是我们兄妹竟然还在家里逗留了10多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出发.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小瓷对奶奶说:"奶奶你发誓!"
"啊?发誓?什么誓?"
"我和哥哥从艾尔夫回来后,你一定要比现在健康!"
"呵呵……放心!一定!"




渐渐地,我们可以看到那座小城的轮廓了.
因为在出发前我装了些零食在手袋里,所以昨天沙漠中的我们没有挨饿。要是今天午饭前就能进入那座绿洲城市,就太好了……
就这么在大太阳下走路,感觉好无聊啊。于是我随便找了个话题:“哥哥,你从小就希望到世界各地旅游的。现在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点点了!呵呵……”


司勘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旅行梦的呢?
我记得我所听过的第一个童话,是一个勇者踏遍全世界寻找他的公主的故事。那个勇者造访了很多国家,看到了很多奇异的风景,经历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遇到了很多好人和坏人。似乎就从那时起,我开始梦想有朝一日可以到各地旅行吧。
地理课本上是这样记载的:
一个叫银河系的大星系中,有颗叫太阳的恒星,围绕这颗恒星转动的9颗行星中,有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名为地球。我们的世界——中原,就在这颗有被称为月亮的卫星环绕运行的地球上。
小学老师都告诉我们,因为地球是圆形的,所以只要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最后就可以回到出发点。但是据说整个中原被一道巨大的山脉包围,历史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曾经翻越这座山脉,到达世界的另一头。所以有些人说,星球论本身就是错误的,我们这个世界只是个平面;也有些人相信,在中原之外,地球的其他部分,有着另外一片土地。
可是我也听说,并不是人们一定不可能翻过那座被称为昆仑的山脉,只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曾经尝试过。
我们的蓬莱有时会漂浮到艾尔夫的最西边。我自幼居住的普朗特镇刚好在蓬莱西部的边缘上,这时就是我争取能看到昆仑的最好机会了。可是每次站在观景台上伸长脖子的我,都只能看到一片浓雾。




哥哥总是会捧着报纸一遍又一遍地看副刊上的游记之类的文章,可是哥哥到20岁都只出过普朗特镇两次。
第一次旅行是哥哥总喜欢一遍又一遍地给我讲的,他三岁那年跟爸爸妈妈一起到蓬莱最东边的金石镇的游玩。
虽然我觉得三岁的小孩不可能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但是哥哥总是兴高采烈地对我讲——金石镇上好吃的土豆汤,镇中央广场上的雕像,一位好心的给他糖吃但是自己没赶上公车的大叔,妈妈抱着他坐在小船上照了相,在旅馆的露台上爸爸给他唱歌……
而我也总不厌其烦地听哥哥讲这些事情。因为只有在哥哥的讲述里,我才可以见到爸爸和妈妈。
而且哥哥也只有在这个情况下提到爸爸和妈妈时,眼睛里才会有那种闪亮的东西。


纷熙

初中二年级时,司勘作为我们学校的交换生去艾尔夫的首都乐亘底·拓勒生活了半年。那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旅行吧。在乐拓学习的那段日子里他很快乐,因为他给我寄信回来用的信虫都是甲壳十分光亮的。
后来回国的他问我时,我一点都没有扭捏地承认是我放弃了那个交换生的名额,而向学校推荐了他。我的确有这种想法——接受了我的帮助的人一定会更喜欢我的,所以我不会介意别人说我做好事时别有用心。


司勘

爸妈去世后我就没有出过普朗特镇了,因为奶奶从来没有出远门的打算。直到13岁时老师问我是否愿意去乐拓进行一下交流。
能成为交换生意味着学校对你的承认,这种认可是我期待了很久的东西,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当即便答应了。
那天晚饭时我宣布了这件事,奶奶的反应很平淡,只说了两个字——“好啊”,这让我有点失望;小瓷则撅起了嘴巴说我丢下她和奶奶一个人去外国的大城市玩那么久,是个没良心的人。但是她还是很热心地帮奶奶为我整理了行李。


纷熙

初二的那半年我经常去斯勘家玩,因为我想小瓷和玉梅奶奶一定都有点寂寞吧……有时我会在他家过夜,和小瓷睡一张床,讲话会讲到天亮。小瓷总让我觉得她是我的妹妹,可是和我家里那些堂表兄弟姐妹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而且小瓷会给我看司勘寄回家的信。我很遗憾的发现,他写给我和写给奶奶及小瓷的信的内容完全一样。司勘怎么这么懒啊。
乐拓毕竟是个大城市,那里的信虫比普朗特出产得精致多了。本地的信虫都是圆形纽扣状黑色或褐色的,乐拓的却连鸡心形的都有,而且色彩丰富,还有和萤火虫一样会闪光的!信虫的寿命比一般昆虫长得太多了——有2年啊;而且生命力比蟑螂都强。他们可以在中原的任意两个地点之间送信,前提是曾经在那两个地方生活过。但是一只老信虫可以给新生的带路,所以信虫其实也是很聪明的。
司勘在乐拓给我寄回来的第一封信是小瓷送到我家来的。当时小瓷从口袋掏出两只信虫——一只老纽扣和一只新的闪光梅花,然后她仔细看看,把梅花放回了兜里,给了我那只旧得翅膀都快掉了的虫子。
司勘这个小气鬼,我心里骂着。把小瓷送出了家门后,回来拿出信瓶,把虫子放进去,洒了一点药粉。纽扣虫吸食了药粉,然后开始发声了:
“纷熙,你好吗?我到了乐拓了。以后再跟你联系。
“ps:以后写信给我就用这只虫子吧。”
我气坏了!这么短的一封信,用这么旧的虫子送,他还指望我回信!
把信虫从瓶子中拿出养在笼子里,我看着手中那个信瓶,第一个念头是把这封信给丢了,第二个念头是想节约一点,把信给删了瓶子留下再利用。
可是最后我还是把瓶子放在了抽屉里收藏了下来。
后来司勘给我写的信长度有所增加,但还是一样地无趣,全部是流水帐。而且有时是为了省钱吧,他还老土地寄用纸张写的信过来。
由信的内容可以知道司勘在乐拓还是一样容易被人忽视,可是他的语气总是那么开朗,特别是他和房东的儿子成为了好朋友之后,每封信的语气更是开心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让司勘取代我成为交换生,这个决定太正确了。


司勘

由乐拓回到普朗特后的第一次上学,我靠在家门口的牵牛花篱笆上等纷熙经过。
看见我站在那里,纷熙远远地就跟我挥手,然后跑了过来。
我们一起沿着香草街走着。
纷熙歪着头看看我说:“回来啦!在乐拓开心吧,是不是都不想会蓬莱了呢?”
“哪里……”
“半年啊!没想到你一点都没变呢……还以为在艾尔夫的首都你可以被熏陶得有气质一点呢——虽然你的样貌不可能变好看的……唉……”
“是吧……对不起咯……”
“嗯……”
“嗨,纷熙,是你吧……”
“什么?”
“交换生的事情……我后来才反应到——老师不可能想到我的,如果不是有人帮忙……”
“哈哈,还以为你会笨到永远想不出来呢。当然是我拒绝了老师而推荐了你啊。”
“……”
“怎么了?”
“谢谢你!”
“呵呵……那就请我吃糖啊!”
于是我连忙掏出薄荷糖递给她。
纷熙把糖果扔进嘴里,冲我调皮地笑笑。
我咽了口口水,说道:“真的谢谢你,纷熙,我这次在那里真的过得很开心。”
“不用谢了啊!呵呵……”她含着糖口齿不清地回答。
初春的风还是有点寒冷,对比之下阳光显得格外可爱了。我沉默地走着,旁边的纷熙好像专心于吃糖一样,表情很认真。
“谢谢你……”
“啊……3遍了啊,罗嗦!”她晃晃脑袋,不耐烦的语气,可表情还是那么高兴。
春天的第一片花瓣被风吹得飘下来了。这片我不知名的小小的白色花瓣落到了纷熙的头发上。专心吃糖的纷熙没有发现这一点,于是我放慢脚步,在她身后帮她把那个小家伙摘了下来。


纷熙

“喂,司勘,你是很喜欢看新鲜的事情和东西的吧?”我回过头,看见他正盯着手指上的一片小白花。
“嗯,所以我希望能多旅行……”
“我知道啊……”我抬头望望道旁的春树上刚开放的花朵。
“司勘,你记不记得你答应我的一件事情啊?”
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记得的,唉……我无奈地回头看看,发现他脸红到了脖子根。
“是……哪件事啊……”


司勘

我答应过纷熙很多事情,甚至包括帮她生下一只小狗当宠物。
但是这个时候我想到了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发生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是一次春游,老师带领我们来到了普朗特著名的观景台。观景台在镇子的最西边,大概也可以说是蓬莱的最西边了。人们在这里可以俯瞰下界,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特别让人痴迷。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栏杆建得离悬崖比较远,如果要再靠近边沿一点观赏景物,我们只能进入占星台,隔着玻璃往下看。
我来观景台的次数比较多,对这里自然熟悉。一向表现得乖巧的我此刻动了淘气的心思,于是偷偷离开班上的队伍,向那边被树木遮掩住的栏杆跑去。
“司勘!你在干什么?”
一般时候能注意到我的行动的人,就只有纷熙了。我转过身对她做出“嘘”的手势,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地走过来了。
“要是被老师知道了,可是要受罚的哟!走吧,回队伍里去!”她双手叉着腰说。
“纷熙,你想不想看好东西?一定是你从来没有看过的啊!”我毫不迟疑地开始诱惑她。
“什么好东西啊?”她竟然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趁她失去戒备地走向我时,我一把拉过她的手,冲向栏杆。
我灵巧地钻过栏杆之间的缝隙,可是纷熙却用另一只手拉住栏杆不放:“不要啦!司勘!很危险的!”
“没关系的!看,这肯定有10米远!我们不会掉下去的!”我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双手摊开,比划着栏杆到边沿的距离。
纷熙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没关系的!我会飞的!要是你掉下去了,我来救你!”我面不改色地吹了一个牛。
“其实,我怕高……”她趁我放开她的手的时候,双手紧紧抓住了栏杆。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我有办法了!”


纷熙

结果司勘脱掉了他的衬衫和长裤,一只袖子系在了栏杆上,另一只和一条裤腿打了结,另一条裤腿则系在了我的背带裙的背带上。
“这样你就不怕了吧?”司勘得意地说。而我则有点哭笑不得:“有点难看啊……我被这些东西系着,你又没穿衣服……”
“别说那么多了!你看!”他指着前方。
我无法用语言描绘当时我看到的景象,只是第一次在离悬崖这么近的地方看着远方,让我觉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一样的感动。
很大的风吹得我摇摇欲坠,于是我使劲抓住司勘的手。

要是我说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么绮丽的景色,你们相信吗?

正当我看得入迷的时候,老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纷熙,你们在干什么?”


司勘

我们受到的惩罚就是在同学们对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发出“哦~~哦~~”的声音的时候,纷熙和我要站在占星观门卫先生的眼皮底下面壁。
纷熙悄悄对我说:“司勘……”
“嗯……”
“谢谢你……真的很漂亮……”
“呵呵……”我挠挠自己的脑袋。
“其实你知道吗,我想像我爸爸一样呢!”
“你爸爸?”
“嗯!我四岁的时候他不是飞走了吗?我也想飞!”
“哦……”纷熙偷偷瞟我一眼,又立刻移开了眼神。
我继续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我以后一定要骑着一条龙,环游整个世界!”
“一条龙?”
“嗯,他有金色的鳞片,长长的尖角!我就骑在他的头上,飞到天外头!”
“司勘,这是你的梦想吗?”
“嗯!我要环游世界!”
“那,我也要一起去!你要带上我!”
“嗯,好啊!”

“不过我不要骑龙……我要骑孔雀!”
“孔雀?太一般了,骑凤凰好不好?”
“不……那我宁可骑天鹅……”


纷熙

既然说出了这种话,可见他真的是忘记了……
甩甩胳膊,我准备大踏步地向学校继续出发。
“不过……你一定要先不恐高了……”司勘轻轻地说。
突然我十分想笑,于是我真的笑了。我没有回头看司勘,迈开大步走起来。
“嗯……”我只是在心里回答了一声。
我身后的司勘,他听到了吗?
日文学习中
いじめないでください、僕の歯はするどいだもん。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05-04-08
【四】姐妹兄弟



尤力飞

那位小姐撅着嘴坐在那里,完全不愿意碰面前的食物。
“殿下,还是请您吃一点吧。”我不得不又一次劝告。
她瞟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除此之外毫无反应。
“您吃吃就知道了!看上去的确简陋吧,但是味道真的很棒!”
“唔~~~好吃!”我夸张地舀起一勺汤,夸张地张大嘴吃下去,又夸张地做出兴奋的表情。
“这只鸽子腿看上去不错!不介意地话我帮您割成片放到您的盘子里吧……”她全身上下从表情到衣角都纹丝不动。我就当她默许了吧,开始顺着纹理切割那条小小的腿。
“……殿下,菜要凉了……”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罗嗦。
说着这种哄小孩子一样的话,我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的饭菜也完整地摆在桌上,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
“请您至少吃点沙拉,不然饿坏了身体,向您父亲负责的可是我啊。”


安娜乐希丝

我猛地站起来,双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椅子被我挤倒了,盘子都跳起来了——大声吼道:
“不要再‘您’啊‘殿下’啊的称呼我了!就像在讽刺我!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肚皮贴后腰也是我自己的事啊!要你负什么责!还提我父亲!我三年都没见过他了!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结果又莫名其妙地到了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说什么菜色简陋我吃不惯!我哪里有那么娇贵啊!就算以前可能会娇贵!过了这三年粗茶淡饭的日子我也早就习惯了!我现在只想回家!根本就不想吃东西!你要是想要我吃东西!就立刻把我送回我爸爸身边去!”
餐厅里突然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怒火中烧的我环视一周,用尖锐的目光一个个瞪了回去。
刚才吼了那么一下,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我端起汤盘,呼啦拉地吸了一大口咽了下去,抹抹有点潮湿的眼睛,然后又喘着气,继续对尤力飞怒目而视。
他平静地望着我,说了一句:“没话说了?有力气就继续叫啊。”
挑衅我?!“我叫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就叫——啊!!!”
一只鸡腿塞到了我嘴里,把我的那一声长长的“啊”的剩下部分给堵在了嘴巴里。
尤力飞拍拍双手,冲我笑笑,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叉起几片生菜喂进自己嘴里,悠闲地嚼了起来。
我感到很尴尬,不知所措了,就含着那只鸡腿,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
那个作弄我的坏蛋本来还微笑着,突然像见到了鬼一样望着我的脸呆住了,插着一块牛肉的叉子还举在半空。这样盯着一个女生是很不礼貌的啊!我觉得耳朵根有点发热……
可是尤力飞冲着我背后的门口叫了一声:“司勘!”


司勘

普朗特的老师把我们5个交换留学生送到乐拓的空港,与乐拓公立中学方面的负责人接触了一下之后,就乘坐下一班飞艇回国了。交换生在乐拓的学习生活等一切方面都由乐拓公立中学关照。
一辆马车把我送到了一座砖灰色的宅邸前,这老旧的建筑似乎从墙缝里都可以吹出冷风,让我很后悔答应寄宿在这个地方。
坐在客厅的蓝色天鹅绒蒙面的沙发上,我紧握双手,那位带我过来的老师和这房子主人的谈话进到我耳朵里就变成了嗡嗡的单调响声,我想我是真的有点紧张啊……
“那么,这位学生——叫……司勘……对,司勘就麻烦您关照了!”
“不用这么客气啊。”
“那么我告辞了,宗和公爵。”
我也赶快站起身和老师告别。老师微笑着拍拍我的肩,在管家的引导下走出门去。
那位略微发福的宗和公爵欠身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过一本厚厚的书籍,冲我微微点点头,八字须很整齐,然后侧过头说:“尤力飞,就由你带客人去他的房间吧。”
我这才发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一直也在这房间里,看来我真的太紧张了。这位少年的衣着不像他父亲那么华丽,但是整洁合体得仿如天工。他微笑着的的面容也十分清爽,我在普朗特这种不大的镇子上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不由得自惭形秽。
“那么,请跟我过来吧。司勘。”
他的声音有着中提琴一样的音色,好像被这房子的冷艳豪华迷惑了的我这样觉得。
长长的走廊把我们的脚步声放大得十分深,壁上的萤火灯发着柔和的黄色。尤力飞带笑着说道:“司勘,不用这么拘谨。我父母很喜欢客人的,我也一直希望家里有个兄弟,你的到来让我们全家都很开心。你要在这里生活半年,如果一直这样紧张拘束,这半年会很辛苦的。在这里你想干什么都行,就是拔我父亲的胡子,他都不会生气的,呵呵。”
这明显是安慰我的客套话吧,我这么想着,但是听了之后还是觉得肌肉松弛了很多。于是我努力挤出了一句话:“宗和同学,我想问一下,你们家为什么愿意让交换留学生寄宿呢?一个外人住进来,而且生活费都不用交……”
“呵呵,这样,官方原因是我父亲是学校学生家长委员会的会长,私人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我们一家希望多有客人来。很简单吧。”
“那,多谢了……这半年,都要麻烦你们照顾了。”
“啊,你要是总这么客气,相反会让我们为难啊,呵呵。你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就好了。”
“哦……可是……”
“啊,你的房间到了!进来吧。”
这个金黄色调的房间,让我感觉暖和了很多,而当我看到传说中有帷帐的豪华木床和天花板上的壁画时,几乎是有点热血沸腾了。“这种房间,只有小说里才有的,让我住进来吗?”
“的确有点古老了,这种格调。因为我父亲坚持所谓贵族的传统,家里的装修都是这样的,你……还喜欢吧?”
“恩……不……不不……恩……怎么说呢,我很喜欢!”
“那样就好了,这是你房间的钥匙,还有,马上管家就会把你的行李搬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抬!”
“不要客气,他已经快过来了。对了,我房间就在隔壁,而且,其实你只要通过这扇门就可以到我的房间了。”尤力飞走到一堵墙边,敲敲一扇我还以为是衣柜的门。“这扇门两边都有门闩,你不用担心我会随便进你的房间。”
“怎么会有这种担心,呵呵……不过,既然这两间房间是连通的……难道是你把一个房间让给了我?”
“可以这么说吧,呵呵。不过你不要在意,我们家有一些客房,只是我任性地希望你能住在我隔壁,所以才空出这间房,要求管家把你安排到这里来的。你不会不高兴和我隔壁吧?”
“当然很高兴!”我感到兴奋得有点晕,于是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吃了一片,“你愿意吃吃这种糖吗?”
尤力飞把糖含进嘴里,这时有人敲门,随后管家提着我的行李箱进来了。
“司勘,需要我帮忙你整理东西吗?如果私人物品不方便我看到……”
“没什么很隐私的东西拉,不过谢谢了,我一个人整理就行了。”
看着我把最后一枝笔插进笔筒里,尤力飞说:“那么,现在我们去吃晚饭吧。”


尤力飞

宗和家的餐厅有点大,恐怕司勘会不习惯,我请管家把晚餐地点改在了茶室里。
围着那张小木桌进餐时,司勘看看四周,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尤力飞,你爸爸妈妈不来吃饭吗?”
“哦,父亲在书房吃,母亲在音乐室吃。我父母最近一个沉迷于研究历史,一个专注于练习钢琴,几乎都很少出来了。”
“这样啊……”
饭后,司勘说他有点累,于是我建议他去洗澡然后早点睡觉,因为明天还有课。
“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学校,因为我们还是同班的呢!”
看着他惊讶的眼神,我继续说:“你的交换生同学都是寄宿到他们的同班同学家里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老师没跟我讲过……”
“哦,总之快去休息吧,长途飞行一定很累了呢,呵呵。”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后,我要去问候一下父亲。
“爸爸,吃好了吗?要喝茶吗?”
“好的,帮我倒一杯吧。”
我倒上一杯热热的红茶,把瓷杯端到父亲手边。爸爸放下书,摘下眼睛,揉揉眉骨,舒口气,开始喝茶。
“爸爸,您觉得司勘人怎么样?”
“司勘?你说谁?你的朋友吗?”
“…………就是今天住进我们家的那个交换留学生啊……”
“哦,那个孩子啊……恩,没什么特别看法呢。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那么爸爸,我希望您以后跟他见面的时候一定要亲切一点啊,他好像有点容易害羞和紧张。”
“呵呵,这是当然的了,你也要好好和他相处啊。”
我向父亲道了晚安,然后又走向了音乐室。推开厚厚的隔音门,《姐妹》熟悉的旋律弥漫扩散出来。母亲仍然坐在钢琴前弹奏着这首她最拿手的乐曲。
“妈妈,那个交换留学生已经到了。”
“是吗?为什么不叫我去迎接一下呢?他叫什么名字啊?”
“因为他十分紧张,看见爸爸都低着头不说话的,呵呵。他的名字是司勘。”
“那么明天你们从学校回来就先到我这里来一下吧,我想看看他。”
“好的,妈妈,我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晚安啊。”母亲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当我掩上音乐室的门时,听到《姐妹》又回荡起来。


纷熙

司勘从乐拓给我寄回来的信,开始几封是短得可怕的流水帐,后来就渐渐长了,但是信的格式从来都是——
纷熙:
你好吗?我在乐拓很好。学习不吃力;我没有变瘦。
今天我和尤力飞……(以下省略)
那位贵族少爷尤力飞简直成了司勘的偶像。尤力飞少爷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别人都忽视司勘可是他天天和司勘形影不离,他的成绩很好人也很帅,很多女生给他写情书,少爷会写诗,水粉画也格外拿手,钢琴和小提琴都很精通,甚至开过个人演奏会,他的运动神经发达特别会击剑,少爷和司勘一起做功课一起打扫教室一起晨跑,一起爬山一起游泳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为什么不连一起进男洗手间都写上!)……
信的结尾总是:“纷熙,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回蓬莱后就送给你呢!”那个××有时是发卡,有时是茶杯,有时是印花手巾,有时是胡桃夹子,都是些小东西呢。不过既然他为我花了钱,我就高兴。
半年后司勘回家,我发现他给我带的礼物和带给小瓷的一模一样,这个买东西都不动脑筋的懒虫把我气坏拉!


尤力飞

司勘的存在似乎很容易被大家遗忘,就连家里的管家也经常忘记住在我们的房子里的他。司勘很少抱怨这些,虽然他总是用很寂寞的眼神望着学校里的大家。于是我很少让他一个人呆着,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同情。于是司勘给我讲他的事情。
他早亡的父母,他慈祥的奶奶,他可爱的妹妹,他最好的女朋友;他容易昏倒,他爱吃薄荷糖,他很想环游世界,他不喜欢被大家忽略……
他来乐拓的第4天就说:“尤力飞是我最好的男朋友!”当时我不忍心告诉他,我根本没希望他把我看得那么重要。
司勘住进我家的第6天,他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昏倒了一次。我们在街角遇到了他在普朗特的同学,司勘高兴地去打招呼,他们却茫然地看了他好久,终于勉强地说:“你也是交换生之一吧?”和那些人再见之后,我突然想请司勘吃东西,于是我买了两支巧克力冰淇淋,一支递给了他。就在瞪大眼睛开心地接过冰淇淋的那一刻,司勘突然用手抓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我不假思索地使用了高阶御风术让我们两个很快飞回家中,嘱咐管家好好照料他,然后也倒在地上睡着了。当我醒过来看见妈妈和司勘在床边守着我时,我想,有人关心的确是很快乐的事情。
那时司勘大声地说:“真的!尤力飞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笑笑:“当然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司勘

奶奶的回信终于让尤力飞和伯母相信了,我的昏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根本不用太担心。不过为了不给尤力飞添麻烦,我尽量控制自己,让自己的昏厥发生在学校的医务室和家里。不过,我怎么可能真的掌握晕倒的时间……
一天,我在尤力飞母亲的音乐室里聆听了尤力飞小提琴和伯母钢琴的合奏,那首曲子优美得让我几乎落泪,而且我可以跟着哼出来,于是我不禁问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么?”
“摇篮曲。”伯母微笑着回答。
“应该是首名曲吧,我好像对它很熟悉……”
“不是什么名曲的,你也应该没听过,它只是我妈妈的家族里流传的一首摇篮曲,这曲子还有个名字,叫《姐妹》。”尤力飞也笑着解释。
“不对不对,我以前一定听过,而且,听着它,我都觉得忧伤得要流泪了!一定是大作曲家作的名曲!”我坚持着。
“流泪吗?”伯母垂下眼帘,“是啊,经常我弹奏着这《姐妹》,也想流泪呢……”
“妈妈,我和司勘该去做功课了,我们先回房间了。”
尤力飞突然拖着我要离开这间房子。我匆忙向伯母道了个别,抓住帽子,就被司勘拖到了花园里。
“尤力飞,怎么了,你脸色不好……”我有点担心。
“没什么,我只是想在这个时候让我妈妈一个人呆一下。”
尤力飞找了一条石凳坐下,我跟着他坐下来。
“司勘你有点好奇是吧?我把你就拉出来了……”
“恩……是有一点……”我老实地回答。
尤力飞把头抱着埋在膝盖间,然后又抬头看着远处:“那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尤力飞

我从各种途径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不同片断,下面我要讲的,就是自己把这些片断接合而成的故事,整个事件的全貌,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我母亲的家族是音乐之城绿岭有名的美乐狄家族,这个姓的人都以出色的音乐才华闻名。我母亲琵阿娜是独生女,她自幼唯一的朋友就是她的表妹梵灵,两个人要好到几乎有心电感应了。
我母亲18岁的时候遇到了我父亲未萳·宗和。父亲当时是在大学的好友习的家里做客中。艾尔夫有一个家族没有姓,也没有爵位,可是地位却高过任何皇亲国戚,令人费解。习先生就是这个家族宗家的长男。习先生和梵灵小姐是一对恋人,所以也经常与我母亲家往来。我父母就是通过习先生介绍认识,然后相爱的。不久这两对年轻人就一起结婚了。
母亲和梵灵小姐婚后仍然十分要好,几乎是两人中任何一个不在了,另一个都无法独活的吧。
但是有一天,习先生不知道为何触怒了艾尔夫的国王,然后便携怀孕的妻子逃跑了。国王下令让一个人去追杀习先生夫妇,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我父亲从外地回来了,大概除了国王,没人知道他是否完成了任务。于是流言出现了,一种说法是父亲杀害了好友夫妇,也就是谋害了三条人命;还有人传说我父亲找到了习先生之后是准备放走他们的,但是国王秘密派出的一位巫师一路上跟踪着父亲,看见父亲没有下手,就用最恶毒的巫蛊之术杀死了国王的逃犯。
不管那种说法是真实的,总之习先生夫妇被认定是死亡了。然后习先生家族的分支取代了宗家的地位兴盛起来。
我母亲从那以后几乎不愿意跟父亲见面,而父亲也被王室冷落了,再也没得到重用,只有每日钻研历史。


司勘

“一个俗套的故事,不是吗?”尤力飞这样自嘲着说。
“不会!”我想也不想就回答。尤力飞一定很为父母之间的隔阂难过,我很想让他振奋一点。
“伯母弹那首《姐妹》时,一定是在想念梵灵小姐吧……”
“不错啊,据说那曲子是两个人最喜欢而经常合奏的。我的外公外婆同时因病去世时,就是梵灵姨妈一直在安慰支持我妈妈,而且经常唱那首歌哄我妈妈入眠……”
我搔搔自己的头发,接着说:“其实你可以去劝劝你妈妈原谅你爸爸,从伯父受到的冷遇就可以知道一定是因为伯父没有动手杀好朋友,国王生气了啊!”
尤力飞摇摇头:“我妈妈怎么会没有那么想过,但是人毕竟是死掉了,爸爸就算没有亲手杀人,也一定没有为习先生一家出力。我妈妈还是不能原谅爸爸……”
“可是怎么能肯定习先生和梵灵小姐死了?不是说没有人知道伯父完成任务没有吗?也就是说应该没人看到过尸体,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人到底死了没有!”
尤力飞笑了,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如果人没死,国王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一家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像现在这么自在。好了,司勘,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安慰我,不过没关系的,这件事情跟我们都没关系,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我们好好生活下去就可以了。”
我也勾住他的肩膀:“不错!而且我相信伯父没有做亏心事!……不过,我真的想伯母和伯父合好…”
“司勘,我们可以改变一切,无法改变的就是人的心意,人心的变化只有靠自己。所以你也不用为这些事操心,我爸妈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来解决吧。”
“可是我……”
“你是怕我不开心吗?呵呵……当然不会,因为我爸爸妈妈都很爱我,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全都是很开心的。只要这样,就足够让我愉快了。”
“……”
“知道了,谢谢你,司勘。”


尤力飞

我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可是看到司勘还坐在那里低头发呆。
“怎么了?我们去做功课吧。”
“尤力飞,我在想……我们的友情会像伯母和梵灵小姐那么坚固长久吗?”
“当然会了!”我脱口而出。
司勘如释重负地笑了:“只要尤力飞也这么想!我就有信心了!”
他跳起来冲到我面前:“那么要是我叫你哥哥你也不介意吗?”
“没问题,弟弟!”我突然淘气地摸摸他的头。
“太好了!哥哥!”
日文学习中
いじめないでください、僕の歯はするどいだもん。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05-04-08
【五】再见

司勘

“啊!有个帐篷!”我欢喜得大声叫了出来。
“喂,请问,里面有人吗?”有礼貌地,我和小瓷没有冒失地冲进帐篷里。
“有人吗?”
“那个……喂?”
……
没有耐心了,我掀开门帘把头探进去;小瓷也把踮起脚把头搁在我肩膀上好奇地往里瞧。
真的,除了一床破破烂烂的毯子,还有一个同样破烂的大包袱,帐篷里什么都没有了,主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那,哥哥,我们进镇子里去吧。”
是啊,这个帐篷也没什么稀奇的呢。我点点头,和小瓷一起走进了帐篷后的树林。
穿过这片不算太茂盛的细叶林,我们就身处于这个绿洲小镇里了。
石板路,青砖墙,红瓦屋顶,吊角飞檐,荷塘绿柳……一派小桥流水的景象。
“太奇怪了啊,沙漠里的村镇,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呢?这,简直就像江南啊……”小瓷喃喃地说。
我却不禁扑哧地笑了出来:“小瓷……呵呵……难道你真的相信我们地理课本上的那套说法?昆仑外面的世界有个中国,中国的江南风景如画?”
“可是哥哥,这里的建筑,和书上的图画一样啊!”
“啊,大概是偶然吧……因为不是连课本上都承认没有一个人曾经翻越过昆仑,从而证实外面世界的真实存在吗?中原外的世界之类的只是古老的传说,是教会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对我们的洗脑而已……”
“实施愚民政治的教会什么的,在蓬莱根本就没有嘛……哥哥你小说看太多了……”
“啊!这个……”
“而且就算是传说,也一定是其根源的,人是无法凭空捏造出完全不存在的东西的:所谓妖怪,无非是人的身体有了动物的一部分;所谓神仙,无非是历史上英雄人物的夸张化。我就是这样相信的。所以,我也相信——江南,是真的存在的!”
小瓷瞪圆了眼睛,憋足了劲,用超级认真的样子对我这样说着。
“好啦好啦,你是对的,模范学生!呵呵……”我拍拍她的头,“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买点东西吃吧,我可饿扁了!肚皮贴后背肚皮贴后背了呀!哈哈……”
不过什么银河系太阳系月球地球的理论,我从来没打算轻易认同。我崇拜旅游,就是想用自己的双眼,自己探索出这个世界的真实。哈哈,似乎太狂妄了点?




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主人却不一定在屋里。大概这里的民风好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正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在家里进餐吗?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看着那些四四方方的烟囱,几乎都可以从炊烟里闻到食物的香味了。
我小跑两步,挽住哥哥的胳膊与他比肩行走,同时期待地望着哥哥的眼睛——去吧,去问路吧!身为男人,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是你的表演时间哟!即使语言不通,手舞足蹈的比划,哥哥你也要把买食品的地方快点给找到啊!
哥哥一定已经从我的目光里知道了我的心思,嘻嘻。问路这种小事对害羞的他也是一种严峻考验呢,看他的耳根都开始变红了。
啊,前面一个拿着锄头的大伯走过来了,穿着可爱的坎肩,不知道瘦削的哥哥穿着合适不合适呢?我把哥哥往前推推:“嗯——加油!”


司勘

哼,问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昂首挺胸走向那个大伯。
“那个……这个……”用什么动作可以表示食品这个词呢?对锄头大伯微笑点头后,我背着手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也许指指嘴巴他就会了解了?或者模仿拿着筷子往嘴里送东西会更形象?但是如果被认为是乞丐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事吗?”锄头大伯和蔼地笑了。
“啊?!中文?!”小瓷十分惊讶地大叫。
“中文……有什么不对吗?”我和锄头大伯一样吓了一跳。
“不不……只是我……”小瓷飞红了脸。
“哦~~~江南~~~~”我又忍不住笑了。
可是得赶快进入正题:“大伯……请问这个镇子的饭馆在哪里啊?”
“饭馆……”
“嗯……怎么说呢……就是让旅行的人吃饭的地方……嗯……这样解释可以吗……”我似乎有点语无伦次。
“哦,我不是不理解‘饭馆’这个词,哈哈……只是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我们这里没有饭馆,提供客人饭食的,只有一个酒店,看,前面那家门口摆着酒壶的……”
“谢……谢谢了……”我朝锄头大伯鞠个躬,赶快拉着小瓷往那个大酒壶跑去。




真是的,那位大伯明明还有话没说完,哥哥就没礼貌地拽着我离开了。我只好一边被拖着前进,一边抱歉地对大伯挥挥手。嘻嘻,可爱的大伯也回应地朝我挥手呢。
果然是酒馆,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酒香。店子里的客人不多,大都是男性,而且都穿着那种坎肩。
“司勘!”随着这样一声叫喊,一个男人跑过来,使劲地拍了拍哥哥的双肩。
这个人,我认识。

尽管7年前我就从哥哥的信中无数次地听到他的名字,但是真的见到他本人,还是在3年前。
这天我放学后没有直接去疗养院看奶奶,而是去红叶街买了一些新鲜的奶油和草莓,然后回家:刚在家政课上学习了蛋糕的做法,我想做一个给奶奶尝尝。
我想让自己开心一点,于是边走边随意哼着一支曲子。
轻轻拨弄一下篮子里的草莓,那娇嫩欲滴的红色几乎要沾到指头上,真的很新鲜啊。清新的果香让我胸口开朗很多,于是我笑了。
我扬起目光,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位披着灰色斗篷的男性,他拿着一张纸片在篱笆边犹疑不决地跺脚。我停止了哼歌,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抬起头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的面容非常年轻而散发活力,根本不像他的斗篷的颜色那样沉闷。在我准备开口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时,他先开口了:
“请问,这里是司勘家吗?”


尤力飞

“是的!我是瓷,哥哥的妹妹!”女孩语气温柔,但是回答很清晰干脆。
可是,“哥哥的妹妹”,这种说法让我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见我笑了,一下意识到这点,于是那张被夕阳映红的脸颊更鲜艳了,就像她篮子中的草莓一般。她低下头,说道:“司勘就是我哥哥……你是他的朋友吧?请进!”
走进屋子,她已经给我把椅子摆放好了,我脱下斗篷搭到椅背上——斗篷上已经被门外的茉莉花薰上了淡淡的香味,然后坐下来。
瓷给我端过来一杯茶:“请喝茶吧,那个……我得去厨房……边做事边跟你说话不介意吧?”
“当然!”我喝了一口热热的绿茶。
从客厅可以看进厨房。瓷在那里围上了围裙:“对了,请问你是哪一位呢?”
“啊,失礼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尤力飞……”
“啊!知道了!哥哥最好的朋友!哥哥总是跟我讲你的事情呢!”她立刻回过头来盯着我而且这样说。
“其实司勘也总是跟我提你的事情啊——他最可爱的妹妹。”
“是吗?哥哥说我可爱啊,呵呵……在家里他却总是说我讨人厌呢!……不过不好意思,需要让你稍等一下了,因为哥哥还没下班,而且他下班后也不会直接回来……”她往一个盆里加了面粉和水,现在正在搅拌。
“没关系,其实我只是路过普朗特镇,想来看看他。如果今天不方便,我明天再来吧。”我放下茶杯,拧起披风。而她正在搅拌鸡蛋液。
“那么我先告辞了。”尽管她仍背对着我,我还是向她欠身行了个礼,准备出门。
“请等一下!不要走!”她端着混合了面糊和鸡蛋的小盆跑了出来,右手还在努力地要把这些材料打起泡来。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哥哥每天都是这样的时间安排!所以,如果你有空的话,请你多待一会!看,我正在做蛋糕!请你也留下来吃一块吧!”




尤力飞先生留下来了,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把面糊倒进模具里送入了烤箱,然后又倒了两杯茶,拿出两碟糕点,端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既然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甚至情同手足,那么我一定可以依赖他。
“尤力飞先生……”
“叫我尤力飞就可以了。”
“好的,尤力飞……”这样称呼他,感觉有点奇怪……“事实上,硬把你留下来,是我自私的做法……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哥哥…………可以听我的解释吗?”
“当然了,请说吧。”
我把茶杯握在手里:“我知道哥哥从乐拓回来后,三年来一直都在跟你通信。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你应该没收到哥哥的信了吧?你一定很奇怪吧?”
“是的,这也是我到这里来见司勘的原因之一。”
“哥哥一直把你的信当作一种动力与慰藉,他很重视你的来信,所以哥哥每次一收到信就立刻写回信。如果不是因为出了一些事情,哥哥绝对不会不回你的信的。
“你一定知道哥哥只有两个朋友,而且是两个他视为亲人的朋友。一位是你,另一位就是我一直认为会成为我的嫂子的,很优秀的女孩,纷熙姐姐。“


尤力飞

“……哦……”司勘的青梅竹马就叫纷熙,我一直没能好好记得,大概是因为司勘每次提到她的时候多用“她”来指代。“我经常听司勘提起这个女孩的,呵呵,这么一说,既然这次来到普朗特,我也想和她见一下面呢。”
“……”瓷的双手颤抖起来,杯中的茶水荡起了层层波纹。“……很遗憾,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纷熙姐姐她……已经不在了……”
我看到一滴眼泪从她的下巴滑落:“对不起……我……”
“没事……”和纷熙感情一定也很深厚的瓷抬头微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要道歉……呵呵……”
“因为……让你难过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啊……”她眨眨眼,大概是想把眼泪挤回去,“而且,事实上,更难过的是我哥哥……
“纷熙姐姐遇难的消息被确认后,哥哥一下就发烧了,几天都没能下床,只能喝点稀粥。好不容易,哥哥能够有力气上学了,奶奶又被诊断出得了绝症……”
“……我……”
“不用,尤力飞先生,”瓷用双手捂住脸,片刻之后迎着我的是一张笑脸,“不用说什么安慰我的话。我是个坚强的女孩!呵呵……”
“是啊,你很坚强!从你今天哼的曲子我就可以听出来呢……呵呵。……但是……那首曲子……很好听啊,瓷是跟谁学的呢?”
“让你见笑了……只是我随口哼出来的而已啊……哦,接着给你说明吧!
“为了让奶奶过得舒适一点,我们把她送入了疗养院,而哥哥没上大学了,他去工作了……我们天天都去看奶奶……今天的蛋糕就是做给奶奶的……呵呵……”




我笑着,尤力飞也微笑了,而且突然伸出手,碰到我的脸。
“啊!”我吓了一跳,脸发烫一直烫到了脖子。他这是……
尤力飞看见我惊慌的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当成司勘了……哈哈……”他把手举起来让我看——他修长的手指上,沾着白色的面粉。
原来是这样!我的脸更热了,赶快用手擦脸——啊,不对,面粉本来就是沾在手上的!这样越擦就越多沾到脸上了。
这时,一张手帕递了过来:“用这个吧……”
“谢谢……”我含糊地说了一句,接过那方手帕。这时我想起来了:“啊!这种味道!蛋糕要烤糊了!”
把最后一颗草莓点缀到奶油上之后,我很忐忑不安——面糊没有搅拌充分,烘烤的时间也过了头……第一次做出的蛋糕,一定失败了……
“但是还是要带去给奶奶尝哟!”
我回头看,尤力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了厨房里。他从篮子里拿出一粒草莓丢进嘴里,淘气地对我笑笑:“因为你做这个蛋糕很用心,所以这个蛋糕一定很好吃!”
“恩!”我自豪地点点头,“那么,尤力飞哥哥,请你和我一起去看我奶奶吧!在那里我们吃这个蛋糕,而且可以早点见到我哥哥!他一下班就会去疗养院的。”


司勘

奶奶今天的状况怎么样呢?这样想着,我推开病房的门。
奶奶笑得这么开心,我都有点惊奇了,可是更令我惊奇的是,病床旁边坐着一个人——尤力飞。
“啊,小勘,你来了!”奶奶精神不错,“看谁来看我了!”
“司勘,小瓷做的蛋糕很好吃哦!快来吃一块吧!”尤力飞回头招呼我。
因为感到太幸福,我觉得自己似乎又要昏倒了。


尤力飞

司勘和小瓷留我在他们家里过夜。
缺了我一个,大概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我决定留宿一夜。尽管家里有空房,司勘还是请我睡他的床,而他自己睡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
深夜了。是射进房间的月光太耀眼吧,我无法入睡。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司勘,还醒着吧?”
“是啊……”
“呵呵……果然……那么,你可以给我讲讲关于纷熙的事情吗?”
我一直坚信,把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后,人一定会轻松很多。
“……”
“很为难吗?因为以前在乐拓,她的故事我还听得不够呢。”
“不!当然不是……只是一讲到她的事情,我恐怕会变得很罗嗦,你不会介意吧?”
“呵呵,你担心的事情很奇怪啊。请务必讲给我听听吧。”
“恩。那么我再从和她第一次见面讲起吧……”
…………
…………
…………
“我真的很后悔和她吵架,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她……我绝对……绝对不会……”
司勘的声音有点哽咽,呼吸声也很沉重。可是我无法像计划好的那样,说出一些安慰他的话。
那个女孩原来就是纷熙,神女岛上最后一届三国艺术节的冠军,那个舞蹈起来犹如天人的女孩。当时看着节目单,我就觉得那个名字如此眼熟,可是我太粗心太疏忽了……
“报纸上说,艺术节闭幕之时,纷熙正和艾尔夫的国王——当然后来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个替身——还有特玛的总统合影,突然出现了刺客……刺客很快被制服然后自杀了。结果艾尔夫国王的替身和纷熙不幸身亡,而特玛的总统只受了轻伤。特玛和艾尔夫都声称刺客是对方支使来谋杀己方首脑的,话不投机就开战了。
“太不公平了,蓬莱本来就是中立的国家,为什么特艾间的政治矛盾,会让蓬莱的普通公民成为牺牲品……”
司勘激动起来,朝空中挥舞起拳头,然后又捂住胸口喘起气来。
“对不起……”我用胳膊枕起头来,很久之后,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啊?”司勘从枕头下摸索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的大概是薄荷糖,他吞下一粒,平静了一点,听到我的道歉后,他发出疑惑的声音。
“哦……我是说,作为艾尔夫的公民……我……对不起……”
“为什么是你对我说对不起……害死纷熙的是两个国家的政客啊……那个刺客我都没这么仇恨……我憎恨的只是那些卑鄙的野心家……”
“……卑鄙的野心家……”我轻轻地重复司勘的话。
“是的。为什么要打仗。让国民生活得快乐,不是政府唯一的职责吗?击败另一个国家,对人民有什么好处,无非只是满足那些野心家无聊的虚荣心和胜利感吧?如果国家的存在只是为了战争的爆发,我们还不如不要任何国家!
“呵……怎么了……我在说些什么啊……呵呵……”司勘却又笑了,“对政治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我,讨论起国家之类的话题真是很可笑啊……”
我又想了很久,只有这样说:“是的,很可笑……所以,司勘,以后你只要和小瓷和奶奶好好地,和平地生活着就好了。什么国家啊战争啊,你都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应该最优先考虑的,是怎样让小瓷和奶奶不要再为你担心。镇静剂不许再吃了,因为那种东西感到舒服,你还真不如悬梁自尽算了。要是下次我见到你,你没有增肥30斤,就等着被我的御火术温暖温暖吧。好了,我累了,睡吧。”
“尤力飞……”
“够了!睡吧。”


司勘

被麻雀的鸣叫和正午的阳光唤醒的我,不愿意起床;我还在想着尤力飞昨晚睡前奇怪的语气和毫无逻辑的话。
“嘿,尤力飞,你……”
被子叠得很整齐……啊!中午了!工作工作!我要迟到了!
急急忙忙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我边整理提包边“噔噔”冲下楼。
小瓷从厨房探出头:“星期天……”
“什么啊?对不起小瓷,我没时间吃午饭了!”
小瓷走了出来,拍拍围裙:“星期天,哥哥,我说今天是星期天。休息日……”
正慌慌张张系鞋带的我这才明白过来。拍拍松弛的脸颊,我现在才真正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呢。
“那么,对了,小瓷,尤力飞已经离开了?”
“嗯,哥哥,昨天你强留别人在家休息,看来真的让人家很为难呢。他今天一早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不过给你留下了一张便条呢。”小瓷从围裙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再见。”仅仅为这两个字而留一张字条?我都搞不懂他的意思了。
“大概只是想亲自和你告别吧,呵呵。不过……尤力飞长得真英俊啊……”
“啊?原来,小瓷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啊~~~”
“哼!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讲出一个事实而已。”小瓷面不改色心不跳,“哥哥,你昨晚睡得很安稳吧?今天的精神也难得地不错呢。真是太好了……看来,如果……”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能经常过来就好了。”
“如果尤力飞愿意入赘到我们家,就不用‘经常过来’了吧……”我坐下来悠闲地说。
“哥哥,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声明吧,我不可能喜欢长得那样好看的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呵呵……”
不过,真的,我还有尤力飞这个朋友,除了奶奶和小瓷,他也是我振作的原因之一。




那天之后,尤力飞就再也没来找过哥哥,而且再也没有寄过一封信来。哥哥给他家里寄去的信也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少了这个朋友的支持,哥哥嘴上没说,可是明显地,慢慢地,他变得更加消沉了。
坦白地说,哥哥其实是个喜欢吃醋的小心眼的人——我小的时候奶奶特别疼爱我,哥哥因此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让奶奶不得不牵着我去敲门说好话哄他。所以,我早就认定,哥哥一定会不去琢磨朋友不与他联系的原因就单纯地怨恨着冷漠了他三年的尤力飞的。
那么,现在,那个抛弃了你的男人却又正满面春风地搭着你的双肩亲热地呼唤着你的名字,你该怎么应对呢,哥哥!
日文学习中
いじめないでください、僕の歯はするどいだもん。
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05-04-08
【六】


司勘

“尤力飞!”
看到这个家伙我想都没想就轻舒猿臂给了他一个熊抱。
在此之后我才记起来,好像几年前的某一天我曾经下定决心:如果再遇到尤力飞我一定要先昂首挺胸地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如果他主动给我打招呼我还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问他是谁;然后,他要是还笑嘻嘻的我就说他厚脸皮,他要是生气了我就说他有毛病……
因为他居然无视过我!
啊,算了,做这种小孩子赌气般的行为是很没意义很丢面子的。像我现在这样以宽大的胸怀面对尤力飞,才是成熟男人的选择呀!
言归正传。
来不及叙旧,我们先坐到了餐桌旁吃喝起来。大概是因为太饿了,这顿饭菜显得特别香。虽然尤力飞和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都没动筷子……
啊?一个漂亮的女孩?!
酒足饭饱之后,我就要把那一肚子的话告诉尤力飞,可是尤力飞却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先对我说:“吃饱了吗?”
“嗯!……那个……”
“呵呵,不要急,我们结帐后找个合适的地方慢慢说话,不要耽误老板生意。”
不愧是尤力飞,就是善于为别人着想!
站在柜台前,我一边盘算着这顿饭要花多少钱,一边把手放口袋里偷偷数金币的数量,而且还想着怎样抢在尤力飞之前把钱付掉,就听见老板说:“对不起,客人,我们是不收现钱的……”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生活一般都是自给自足,偶尔进行的交换我们都用实物来完成,钱这种东西的使用和保存反而显得繁琐了……”老板也是一个穿坎肩的中年大叔,右手缠着绷带,笑容可掬的。
“这样的话……玉石珠宝也不能用来付帐了?”
“哈哈,那些奢侈品我们更加不需要了,我们桃源乡的人都是清心寡欲的……不过客人你不用烦恼,我们这里难得有旅客,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们了!”
尤力飞眨眨眼睛:“真感谢!您真是热心肠,但我们一定可以有办法……”
“嘿大伯,你的手……是受伤了吧?”尤力飞的同伴吧,那个漂亮女孩问道。
“哦,这个啊……”老板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挥了挥那只绑绷带的手,“是啊,昨天搬酒坛子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一只,清理碎片的时候,就把手给划破拉。哈哈……”
“血都渗出来了哟,大伯!看来伤口不小呢!”
“咦?我自己都没有注意……以为是小伤来着……”
“那么!”女孩得意地说,“我来帮你治疗,作为这顿饭的交换吧!”




老板把我们请到了里屋。“大伙!柜台里面的炉子上还温着酒,自己动手取啊!”他对着外面的客人们吆喝一声后,放下门帘,听从那位小姐的话,坐到了她对面。
“糟了!”哥哥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摸摸脖子,又掏掏衣服上所有口袋:“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哥哥?”
“小瓷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下,马上回来!”他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差点被门槛绊倒。
“哥哥丢了什么东西啊……”
“司勘容易大惊小怪的,小瓷不用太担心了。呵呵……”尤力飞这样说。
我点点头,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奶奶的银镯子和旅费了,而这些都在我的提包里。于是,那个女孩的治疗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帮老板解开了绷带——长长的伤口不仅仍在流血,而且都化脓了!老板更加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很可怕吧……你们女孩子一定被吓到了吧……”
“不会!”女孩很无所谓地摆摆头,把手抚在了老板的伤口上。
她轻轻吟诵着咒文,温柔的银色光芒就从她指间流淌出来。
“好漂亮的光!”我不禁赞叹道。
“安娜的精神力十分强。这种可以和古代人媲美的魔法力,如今世上,拥有的人屈指可数吧,呵呵。”尤力飞的语气中流露出十分的自豪。
“嗯,结束了!虽然结果不算完美!”那位安娜小姐也很自豪地宣布。
真快啊,现在老板的手上只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了。尽管在学校我的白魔法成绩不错,可是也无法做到这么迅速有效的治疗呢……
老板也很惊奇:“比我们的医生都厉害!我这个曾经的特玛人真是开眼界了!”
“不过是种简陋的治愈术而已,哈哈!”安娜谦虚着,虽然语气还是那么骄傲。
“那么,大伯!多谢你的饭菜啦!我们走咯!”安娜站起身,神气十足。
老板刚从隔壁端出茶盘来:“啊?请喝杯茶再走吧!”
“不用了!我们……”安娜潇洒地挥挥手。
“那么,多谢招待了。”尤力飞却已经坐在凳子上端起了茶杯。
“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客气啊!而且听好了——我要回家!马上!不想浪费时间!”
尽管安娜小姐很是生气,尤力飞却还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由衷地对老板赞叹道:“真香啊!”然后才说:“忙中易出错,我们不用太心急。而且,殿下,先请问,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啊……”安娜哑口无言。
“这是个地图上没有的地方,之前我们就已经确认过了。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地乱走,不是浪费时间和体力吗?而且,我们还要等一个人回来呢。”尤力飞看着我,笑笑。
“是啊!哥哥刚才出去了!”我偷偷瞄了瞄安娜小姐。
“你和你哥哥才和我认识,没有什么规定我们要一起走!”她却大方地盯着我说。
“你说得对……可是……”我只有低下了头。
“不过尤力飞说得也有理,我们还得先把路给找到……”她也坐了下来,小小抿了一口茶,“嗯!这茶真的很香呢!……那么,大伯,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们到艾尔夫的路吗?还有,那个……你……妹妹……也坐过来喝茶吧!大伯的茶很好喝的!我们就顺便等一下你哥哥吧……”
“桃源乡到别处的路啊……这种东西,是没有的。”
我刚坐下捧起茶杯,却听到老板说出这么令人丧气的话。
可是还没等惊讶的我们打破砂锅,一个长相很有尊严的白胡子老爷爷掀开门帘进来了:“米华,果然,客人在你这里啊。”
“啊,村长。这些客人们……您认识?”
安娜小姐掩着嘴偷偷笑了:“果然长着村长脸呢……很村长的白胡子啊……呵呵……”
慈眉善目的村长老爷爷似乎听到了安娜的话,挺起胸又摸摸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转过头对我们说道:“那么,客人,请跟我来吧。”
“请问是去哪里?”我脱口而出。
“呵呵,给你们准备的过夜的地方。而且在那里,你们心中的疑惑,我会尽量帮助解开的。”
“对不起,村长,可不可以请您稍等一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一个朋友。”尤力飞解释道。
“这样啊,没有问题。”
“还有,您不如在这里就解开我们的疑惑吧!”安娜小姐直接了当。
“嗯,那么,米华,请你先给客人们介绍一下桃源乡吧。等他们的朋友回来了,就带他们到那栋房子来,我就先去准备一下了。客人,请你们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尽量自在一点吧!”
老爷爷说完,点点头,离开了。


米华

各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村长好像早就知道你们会到来的样子?我只能说,是因为神示。下面,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有关桃源乡的事情。嗯……我就用自己的经历来说明一切吧。
我是从25岁开始在这里定居的。忘了是哪一天,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并非躺在特玛家中的床铺上,而是在一颗梧桐下。对,就是池塘边那株最繁茂的梧桐树。
当时我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那个时候的村长衣袋老人——他的名字就是衣袋——迎接了我,就像刚才村长耳怠老人问候你们一样。他让我先借住在其他村民家里,直到这栋房子盖建完成。
我一直记得我慈祥的父母、我开朗的兄长、我善良的朋友、我贤惠的妻子,以及23年前还未满周岁的儿子——我还没给他取好名字。可是我并不觉得曾思念过他们。是神把我们招集到桃源乡,在这离神最近的地方过最纯净的生活的。这是一种荣耀。我的家族是特玛知名的酒商,凭借祖传的技艺,我用桃源乡出色的谷物酿造出了超越我以往任何作品的酒——很惭愧我的心灵还不够纯净,竟然还放不下酒水这种无用的东西。可是喝过这酒的村人都支持我继续酿造,村长也说神并不反对我们拥有一些娱乐。于是这房子的前厅成了酒店,我作为桃源乡目前唯一的酿酒师,十分安心地生活着。
那株梧桐树,又被称作黄粱树。心中产生出世念头的人,如果有因缘,就会被神选中,在那棵树下醒来。当我们在这里死去的时候,就是神终于认可了我们,让我们去他身边了解世界的真实了。所以这里的人口数量也是活动的,尽管不会有人结婚生子,村子的规模也一直保持着。你们今天要住入的房子,应该就是衣袋老人曾经生活过的。一般的,村长就是村子里最年长的人——不过大家并不想成为村长,毕竟到神的身边受教才是我们向往的。但是村长又是村子里最有机会接触到神的人,因为只要将有新村民出现,神就会通知村长去黄粱树下迎接。


安娜乐希丝

“大伯,米华大伯,也就是说你已经48岁拉?不过看起来才30岁呢!”相比桃源乡的介绍,我对米华大伯的驻颜术更感兴趣,于是插嘴道。
尤力飞无奈地看着我,是对我的打岔不满吧,可是我才不理他呢。
“是吗?呵呵,因为我们的生活很清淡,有利于养生吧。小姐你看得出耳怠村长已经300多岁了吗?”
“……”如果让我保持那种皱纹和白发几百年,我还不如自尽。“别叫我小姐啦!大伯!我是安娜,而他是尤力飞,她……”
那个娇小可人的妹妹乖巧地接下去说:“我叫瓷。”
“嗯,她是小瓷。米华大伯你叫我们的名字就好啦。”我不太信神,虽然艾尔夫王室本来就是从教会分离出来的,再听大伯传教我就要疯啦,“我有点累了,大伯,能不能拜托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衣袋前村长的房子?”
“哦,既然这样……”大伯也站起身。
“可是哥哥他……”
我还想着怎么哄骗小瓷,让她别一直念叨她哥哥。一个男的拖着一堆破布闯进来了。
“好辛苦啊。”那个男的把破布放在一旁,就扶着膝盖使劲喘气。
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用脚踢踢那堆破布,因为看上去里面好像包着一个人。“呀!”结果在我碰到那之前,破布陡然一颤,真的滚成了一个人,吓了我一跳。那破布有气无力地叫道:“吃!”
满头大汗的男的这才说道:“麻烦你……老板……给这个大伯一点水……还有吃的……”
小瓷递过一杯茶:“哥哥,你刚才出去是找这个大伯吗?”哥哥?尤力飞的那个朋友?他长得未免太大众脸了,害我刚才还以为又是一个空难幸存者。
尤力飞端来一张椅子:“司勘你先坐下吧……慢点喝!当心……”
可是那个司勘已经使劲地咳嗽起来,果然被茶水呛到了。
“喂,这个老头是谁啊?”我刚被那破布散发的味道熏着,赶快闪开两步捂住鼻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司勘还在喘——身体太弱了吧。
米华大伯拿进一盘肉和一瓶水,那堆破布立刻鱼跃起身夺过食品坐到地上大吃大喝起来。
米华大伯仔细大量了一下:“这不是无名氏兄弟吗?”
我们都注目于米华大伯静待下文。
“16年前村长在黄粱树下等他睁开眼睛,可是他一苏醒就大吵大闹,然后就一个人跑到村子外露宿了,不管谁怎么劝他都不愿意住到村子里来,我们只好给他准备了帐篷和一些生活用品——开始他连这些也拒绝呢。他一般自己跑到沙漠里找仙人掌果吃,偶尔悄悄进村来找点食物,我们提供给他的食物他一概不接受。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就这样过了16年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就都叫他无名氏了。”
“就是说你们的神那次选错人了?”我的确有讽刺的意思。
“大概是吧……”米华大伯老实地回答。
“看来无名氏老伯最近运气不好觅食失败,饿得意志全无了呢,看他吃村里的东西吃得多开心……哈哈……”我窃笑。人的目标就是生存与繁衍,骨气之类的,果然很虚无飘渺啊。
等那司勘的呼吸调匀了,我们就在米华大伯的带领下往前村长遗宅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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